大家循声望去,见一十七、八岁的少年歪着嘴正捂着肚子笑的开心。这少年又高又瘦,看着倒颇为精练,时至秋日却仍身着一身破烂白色绸缎短衫,一双精致的布鞋却也磨得到处是洞,面色黄中带黑,脸颊微陷,衬着一双机灵的眼睛十分巨大,透着一股精灵古怪的劲儿,看上去像是一落难书生,但又让人感到有种异常的精道力气。
“你胡说什么!”范老爷看见自己的侄儿被唐突心里十分恼火,这雷公子也有不悦之感,但顾忌自己身份不便发作。
“各位不要生气,舞蹈之前我先为大家出一对联,如果众位才俊有人对出,小女子自当去掉红纱以本容示人,并自罚三杯再为大家表演,各位意下如何?”赤云看场面略有尴尬,赶紧说道,顺便斟了一杯酒捧在身前。
一听可以一睹美女芳容,大家也就不争吵了。“姑娘请出对。”雷公子觉得自己身为探花,必可对出此联以服众人,所以有些迫不及待。
“好,大家请听上联:长安城内穿短衫,没羞没臊乱出言,是舌头太长,还是见识太短。”方赤云说道。她原本安排没有出对之事,所带面纱也只是吸引眼球的一个噱头,舞曲中途自会取下以悦众人。但那落魄书生出言轻薄又得罪了范老爷,赤云才想到此法:出一对联羞辱那书生,既为自己出了气,也平和了事件,可谓一举两得。
在跟随方夫人的日子里,赤云不仅学得刺绣女红,练的一副好舞技,对舞文弄墨之事也有所擅长。唐朝初年天下太平,战乱纷止,文艺之势尤盛。赤云虽为女儿身,也好吟诗作对,文采异常。
雷公子看赤云姑娘有心羞辱那书生为自己出气,心里自是十分得意,但这却一下子想不到合适的下联,心中也颇为着急。要说这赤云姑娘一心只为羞辱这书生,这对联不经意间就撞到脑子中脱口而出,未顾及难度,里面一对反义词两次使用相得益彰,还夹杂着“没羞没臊”这种小女孩吵架时的用语,对起来确实相当不容易。
“窄锦袍外披宽纱,有身有段独遮脸,因眼睛过窄,或因嘴巴过宽?哈哈哈……”出声的又是那个穷苦书生,这对子虽然用语浅薄低级,但倒是对得工整对仗,也不得不说是一绝对,不过却让方赤云吃了一个哑巴亏,气的花枝乱颤。
“你你你……无耻!”方赤云“你”了半天,才想出了无耻这等“恶毒”之话,乐得这穷书生前仰后翻。
“多谢小姐缪赞,小生已经对上来了,您也该把面纱摘下来让小生看看是不是真的眼窄嘴宽啊?”那少年说道,说罢又开心的笑了起来。
“呸,才不叫你看呢,爱怎么说怎么说,今天本小姐就是不给你看!对上来又怎样,我就是不摘面纱,谁叫我摘我也不摘!”这赤云姑娘本是为了助兴而出来的,但是此时却被少年气昏了头。
方赤云在腾黄楼多年,虽然各式人物见了不少,但还没受过如此揶揄。少女脾气一下子上来,早把为何出来的目的忘个精光,看得方夫人在后面也是万分着急。
“那我叫你摘你摘不摘呢?”说话间腾黄楼内大厅东边站起一位言道,此人看上去大概五十多岁的年纪,身材高挑壮实,肤色黝黑,身着青色布衫布裤,一看遍知是武林中人。他腰挎一口折刀,并无刀鞘,此刀长一尺有余,寒光四射,看上去锋利异常,整个人即使不说话也透着一股霸道。
“林二当家啊,这是怎么话说的,快快坐下,一会叫小女赤云跟您对饮几杯如何啊?”方夫人一看此人说话,赶忙打圆场说道。她知道这可不是一个好惹的主。
这说话的人就是翠竹帮的二当家林龙。翠竹帮名字虽然文雅,却是一帮劫财敛物之徒。打着正规生意的旗号,强买强卖,称霸一方。翠竹帮的帮主司马宣墨更是同当今国舅爷交情甚好,官府对他们也是没有办法,反而还要让之三分,使得这些人从不知法纪为何物,任意而为。近些年来,翠竹帮发展势头迅猛,已经成为当今武林第一大帮派,一般老百姓都唯恐避之不及。
与林龙同桌的两人是绰号为“孪生锤”的王氏兄弟,哥哥王乾使一副金锤,弟弟王坤使一副银锤。这二人也是翠竹帮内数得着的高手。林龙三人这次出行京城就是奉了司马宣墨之命给国舅爷祝寿,礼物今日已经送到国舅府,三人就慕名来到这腾黄楼小酌几杯。酒过三巡,三人也都有了些醉意,见得美人本就钩得心里痒痒。方才赤云和那书生的一番搅和,在林龙等武林人看来是在是腻歪扫兴的事情。那林龙平日威风惯了,要风的风,要雨得雨,除了帮主司马宣墨其他人都不放在眼里。今天几杯酒下肚,看这帮孩子没完没了,便耐不住性子起来说话。
“对啊对啊,你就揭开现现眼吧,多丑我们都不嫌弃。”这穷书生嘴里也不得闲,跟着叫唤道。
一听这书生言语,方赤云脑袋摇的好似拨浪鼓一般:“我就不,今天谁叫我掀我也不掀,死也不让你看。”其实这赤云也是懂事的孩子,现在情形理应辨得深浅。但姑娘们本就在乎自己容貌在别人口中的好坏,更何况是方赤云这般从小被夸到大的人间仙子,何时受到过如此侮辱,真是被这穷书生惹恼到不行,气话也就是一句跟着一句出来。
只是她没想到,这些话没气到那书生,却让林龙觉得这小姑娘不将他放在眼中,一时怒上心来,向前走去。看来这腾黄楼,今夜少不了一出大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