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邑年方十七,一头如瀑青丝被挽成一个花苞的样式歪在脑后,取了一只白玉雕琢的百合状头饰缀之,愈发的清新可爱,眉眼淡扫,朱唇如樱。
栗太妃很满意的上下打量了一番郦邑,令侍女蹲身再掸一掸那一双容易染上灰尘的月白色絮棉刺绣小马靴,嘱咐道:“淑慎,今日皇贵妃召见你入宫,你一定要懂规矩,要有大家闺秀的风范,看下面的王公将士们比武,也不能丢了端庄,而且今日鸿胪寺卿王大人也去观看比武,王公子也去,所以你一定要给别人留下好印象,知道了吗?”
郦邑公主不喜欢这个王公子,可是母妃一直想要让自己嫁给他,母妃说王公子将来会继承鸿胪寺卿的位置,对于自己来说是个好婆家。
郦邑还是喜欢邹冲,可她不敢跟母妃说,每次自己说不喜欢王元凤的时候,母妃都非常的生气,还怪自己不懂事,所以郦邑干脆憋在心里,这亲事能拖一日便是一日,希望皇上不要马上下旨将自己赐婚给王元凤。
郦邑公主还没有想好如果皇上赐婚她该怎么办,这个邹冲除了教自己骑马,射箭之外什么都不敢说,她问邹冲喜不喜欢自己,他便是沉默,要么就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是公主,微臣如何能配得上公主!”气的人牙痒痒。
郦邑公主满脑子算盘,很自然的出神,“听到母妃说话没有?”栗太妃苦口婆心半天也不知道这孩子在想什么。
“知道了,我会乖乖地,就留在皇贵妃身边!”郦邑一回神说道。
“不只是留在皇贵妃身边,母妃是要你借着这次机会,若是能和王公子说上话就更好了,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你要记住郦城路途遥远,而且气候多变,封地百姓甚少,你我孤儿寡女去了那郦城,想必日子艰难,如果能够和王家结亲,那就能留在京都,将来你做了卿大夫夫人,母妃也算是老有所依了!可不能学临川长公主,找了一个无用的男人,去了那天高路远的临川,母妃年纪大了折腾不起了!”
母妃唠唠叨叨的话在郦邑公主的耳朵里进进出出,她分不清楚那么多的利弊,只知道她喜欢邹冲,愿意与他长相厮守,而且邹冲不是上林令吗,那她也可以留在京都的呀,做一个上林******不是很好嘛!
郦邑的脸上现了笑意,栗太妃以为她是同意了自己的话,心里总算是有些放心的让郦邑进宫去了。
今日兵部召开比武大会,参加比武的不只是兵部的将军,还有许多武艺高强之人,比如西夏国使者推荐来的勇士康赛,还有上林苑的上林令邹冲,御前侍卫秦宋,惠候的世子汪云召,北疆王世子骆林星。
前来观看的不仅有满朝文武,还有后宫妃嫔,皇亲国戚,这也是苑苑回宫之后第一次与皇后分庭抗礼的坐在皇帝两侧,想必今日过后外面又开始有流言蜚语了。
比武除了比拼武艺之外,还要较量箭法,破阵之法,三者综合得胜者才是大业第一武士,赏赐则是皇帝的御赐金牌,这枚金牌可以许下一个愿望。
曾经有人用这块金牌得到过高官、金银、美女、封地,所以在比武人眼中,这块金牌代表着权力与权势的捷径。
礼部为比武的开场准备了精彩的跑马阵,一会儿在破阵这一环节中,跑马阵会登场,万马齐奔错落有序的场景即使壮观也可令人丧命,一旦破阵失败就有葬身跑马阵的可能,权势与权力也最接近死亡。
郦邑公主的眼睛从落座开始就没有离开过邹冲,哪里还顾得上去看什么王公子,倒是王元凤坐在人群中不时地向郦邑公主方向看来。
郦邑此时心里只想着,如果他今日得到了这枚金牌,会不会向皇上要自己,光心里想想,郦邑便脸上红了一大片。
“淑慎,你怎么?脸色红成这样?”苑苑问道,眼睛沿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邹冲。
“没!没事!有些紧张而已!”郦邑公主尴尬一笑。
这时下面突然响起了擂鼓的声音,好像是响起了闷雷一般,众人的目光都望向了比武场,只见八位比武者一身窄袖常服背着箭囊出场。
“他们这是要做什么?”后面的昕贵人小声的问道,许才人解释道:“比试箭法,十步之外悬挂一个方孔铜钱,谁的羽箭能够击中铜钱便算获胜!便可以晋级下一轮比赛!”
“这铜钱这般小,如何能射的中?”曹宝林惊呼道,姚瑾宸瞪了她一眼没见识,倒是许才人很有耐心的说道:“这比试箭法也考的是技巧,那铜钱后面挂着一面锣,铜钱孔就对着锣心,若是推断出锣心位置,射箭速度快而稳,且双臂有力击穿铜钱便可以中了!”
郦邑双手紧握,她害怕邹冲没有击中怎么办,而且他还是第一个,苑苑见郦邑已经发抖,便说道:“听闻上林令邹冲可是神箭手,今日真是一饱眼福了!”
果不其然,邹冲第一个射箭,且一击即中,那铜钱被穿成两半,箭矢正中锣心发出清脆的一声响,众人不禁喝了一声“好!”
郦邑也松了口气,双手都是汗,苑苑和骆启霖对视笑了一眼,这一眼落进了荣妃和黄静嘉的眼中,两人俱是脸色肃整,看不出高兴地意思来。
就在众人全神贯注于比武时,荣妃亲自拿了一个厚垫子给苑苑,在众妃面前说道:“皇贵妃还是再垫上一个吧,可别凉着了皇上的孩子!”
宫里的人都在怀疑苑苑腹中的孩儿不是皇上的,她还有意这样说,显然是为了寒碜自己,苑苑倒是粲然一笑,说道:“本宫的垫子够厚了,荣妃自己留着就好了,这身子受了损的女人更是怕凉,别生不出皇嗣来了,又伤了身体!”
“多谢娘娘挂怀,既然娘娘不用,不如赐给曹宝林吧,她也怀了皇上的孩子!”荣妃不打算咽下这个亏。
“不可!”苑苑突然制止住了,笑着说道:“宫里是非多,若是曹宝林坐了荣妃的垫子小产什么的,可就说不清了,还是荣妃自己留着吧,本宫瞧着这曹宝林也不冷,你也就别来回的费心思了!”
苑苑扭头看向比武场不再理会荣妃,此时第一场射箭结束,邹冲轻松地进入了下一轮的比赛了。
第二轮比赛是武功比试,抽签决定比试的对象,很不幸邹冲抽中的是西夏国的康赛,如果他输了,不仅是失去了得到赐婚的机会,而且还丢了大业国的脸面。
那康赛是个莽汉子,一看便是力大无穷,党项人要比大业的男子健壮许多,不过并没有大业国男子高大,想凭借力气取得这场比武的胜利,邹冲显然没有丝毫的胜算。
而且这个康赛是西夏国人,并不了解他的底细,甚至连他如何出招都不甚了解,可谓是极其难对付。
果不其然,第一次交手,邹冲便尝到了康赛的厉害,差一点被抡倒在地,幸好邹冲下盘功夫还算稳健,只是对方攻击姿势怪异,让人难以近身。
占了上风的西夏国使者放声大笑起来,骆启霖皱起了眉头,问道:“这是什么武功,为何从没见过?”
皇后看了一眼身后的许才人,说道:“你不是挺能讲的吗?怎么不说话了?看来还是才疏学浅卖弄不出来了!”
许攸宁脸上羞愧难当,她对武功知之甚少,尤其是这样显然不属于中原的武功,想必就算是一般的习武之人也未必懂得。
“蒙古摔跤!”苑苑的话突然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骆启霖问道:“这是什么武功?好像和平日见到的摔跤不大相同!”
“皇上,这是一种区别于普通摔跤的方式,起源于塞外草原上一个游牧民族蒙古,这种摔跤方式对身体有很大的要求,不仅下盘功夫好,还要体型壮硕,腰部有力,就像康赛那样,对邹大人显然不利!”
“那可有解法?”骆启霖有些着急的问道,显然邹冲对这种陌生的摔跤方式有些力不从心。
“皇上不必着急,想必邹大人已经有了破解之法!”苑苑指了指比武场上,邹冲已经从近身搏击换成了远距离用腿进攻。
看着邹冲来回跳跃着进击,似乎并没有太大的作用,那康赛如同肉盾一般,踢上去一脚不痛不痒,倒是邹冲这样下去会消耗大量的体力。
“摔跤对于腰部力量依赖很强,但是腰部毕竟不是铜墙铁壁,必有弱点之处,只要找出,一击即中,对方便如大厦忽倾,不堪一击!”
“苑苑,你可知道哪里是罩门之处?”骆启霖害怕有损国威焦急的问道。
苑苑看着康赛移动的身姿步态,又见邹冲试了下他的腰命之处并无反应,立刻吩咐万卿如道:“你下去想办法告诉邹大人,罩门之处在悬枢!一定要用尽全力一击即中!”
邹冲看了一眼已经燃烧过半的即是香,心里五味陈杂,就在邹冲焦急不知所措时,比武场内突然跑进来一匹马,横冲直撞而入,狂奔的速度极快,所幸没有冲撞到两人。
“比武暂停!”计时的太监掐断了香火,鸣了一下手里的锣,便有几个骁骑营的士兵快速的冲上比武场将那匹误闯进入的马匹驯服拖了下去。
邹冲和康赛按照比武的规矩退出了比武场,“启禀圣上,是跑马阵的马匹太多,马匹一时受惊跑了出来!”
邹冲已经是满头大汗,他退下比武场时身后递给他水的侍女,轻声的在邹冲的耳边说道:“邹大人,悬枢穴,用尽全力,一击即中!”
邹冲听闻此话猛一回头,是一个素未谋面的宫女,他并不知道是哪位高人在暗中帮助她,此时受了惊窜入了比武场的马匹已经被拉了下去,两位比武者要重新擂鼓入场。
悬枢穴!邹冲握紧了自己的双拳,借力轻功一跃而起,飞过康赛的头顶,绕其身后,将所有的力气似乎都凝聚起来,用力击中了康赛腰部的悬枢穴。
果不其然,看似下盘极稳的康赛经过这一踢,立刻受了重创,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溅起了一地的灰尘,康赛试图重新站起来,但是腰部受损的巨大疼痛,即使让他站起来再也无法与邹冲抗衡。
西夏国使者愤然起身,简直不敢相信邹冲反败为胜,他示意手下的两个人将摔倒的康赛扶回来,此时比武场上一声锣响,“上林令邹冲胜!”
此时,不禁邹冲松了口气,看台上的骆启霖也松了口气,他抚掌大喜问身边的苑苑,“你怎么知道西夏人的罩门是悬枢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