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被白显仁休弃之事本就是白娉婷心中的一个疙瘩,这会儿子被江贵妾拿到人前一番讥讽,更是气上加气,一双美目瞪得浑圆,偏生又说不出话来反驳于她。
“瞧着我做什么,你自已个儿投了个什么出身,又怨得了谁。明明就是个做妾的命,偏偏要使手段去戕害她人,不是下贱恶毒又是什么?有道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咱们怎么知道白侧妃娘娘是不是也有什么非分之想。”
江贵妾的话字字带着刀锋利,一则指了白娉婷嫡女的身份不过是个假把式,妾升上去的平妻生的女儿,又算得了什么真真正正的嫡女。
在座的林润玉妾室大多是庶出,白娉婷嫁进林王府之时就常拿自己嫡女的身份说事,而后刘氏被休弃与被揭发毒杀丈夫嫡妻的事情爆出,白娉婷自然也就沦为了众人笑柄,只是见她在世子面前还颇为受宠,不敢再面前直言罢了。
而今日江贵妾的直言不讳,无疑是撕破了最后一层脸面,日后无论人前人后,都是不能好的了。
另外,江贵妾话中又有着另外一层意思。她道白娉婷会学了江氏的榜样去,岂不是提醒众人白娉婷也会做出如何恶毒之事戕害如今林润玉的正室黄尘烟?
江贵妾瞧瞧抬眼瞧了瞧黄尘烟,发现后者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二人,心中也不免忐忑,害怕黄尘烟以为自己是打着借刀杀人的算盘,不由得收敛了几分。
“你……!你这个贱人!”白娉婷此刻理智全无,她只听得江贵妾的挖苦嘲讽,只见得众人的鄙夷与厌唾,又是羞愤又是气恼,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而这一切都是因着江贵妾这张嘴!白娉婷咬牙切齿地瞪着江贵妾,突然就发作起来冲过去揪着江贵妾的头发猛地扇了一个耳光。
屋子里响起啪地清脆一声,众人连连惊呼,一个个捂着嘴吃惊不已,妾室们嘴上的明枪暗箭是日日都有的家常便饭,像白娉婷这般在当家主母面前还胆敢掌掴她人的,还是头一遭。
江贵妾被冷不丁扇了一巴掌,也懵了一会儿,待反应过来,暴怒不已,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抬手回扇过去。一时之间二人便扭打在一起,口中的辱骂之声不断。
姬妾们一个个在旁边看着,有的事不关己看戏,有的却也上去分开二人,只是白娉婷与江贵妾打得难解难分,实在是岔不开手去。
“都给本妃住手!”黄尘烟呵斥一声,她本就是将军府出声,中气十足,这一声怒斥响亮屋内。
正在扭打的白娉婷与江贵妾二人被这一声震住,皆是面红耳赤地看着对方,谁也不愿意先败下风来,牢牢地抓着对方的头发衣裳,咬着贝齿恶狠狠瞪着对方。
“松开!”黄尘烟从座位上起身,迈步至二人身前,手劲一个用力,便掰开了两人互相揪着的双手。
二人惺惺地放开,一头的发髻皆是凌乱不堪,珠翠钗环叮咚掉了一地,衣裳也被拉扯得皱巴巴了去。
白娉婷扶着胸口喘气,她面上有一道浅浅的血痕,是江贵妾尖利的指甲所划,眼下看来更为狰狞,愤怠不已的目光恨不得吃了江贵妾去。
“你二人也是世子爷院子里数一数二的眼前人了,怎的,在母家没有学好规矩不成?堂而皇之地大打出手,成何体统。”黄尘烟沉声道。
江贵妾自觉委屈,明明是白娉婷动手在先,她不过是正当防卫着罢了,虽说后来也是急红了眼,到底不是她挑事在先。
“世子爷娘娘,嫔妾冤枉啊,那白侧妃像疯了一般便冲上来欺辱于嫔妾,全然不顾嫔妾还怀着世子爷的血脉,若是嫔妾不还手,岂不是要任由她拿捏了去!”她一面说着,一面委委屈屈右手护住小腹,这一不想起了自己还怀着身孕不要紧,一想起来,却觉着小腹又隐隐作痛之感。
江贵妾这忽然之间的捂着小腹皱眉,让众人看在眼里却成了一副惺惺作态之相,只是权衡之下,众人还是更为厌恶白娉婷多一些,也没有人出言讽刺。
白娉婷则是扶了扶头上凌乱不堪的发髻,嗤笑道:“你又在那里装模作样什么?我可没有动过你的肚子,甭想借题发挥!”
江贵妾眉头越皱越紧,下腹的绞痛之感愈演愈烈,她额头上开始冒出细细密密的汗来,身子也软软地向着一旁倒去。
站在江贵妾身旁的两个姬妾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众人皆是一头雾水的模样,只觉着这江贵妾是过为矫情了,装模作样地还有些像那么一回事。
“血……!”尹绿箩站在江贵妾的对面,这厢却见着她腿间的地板上淌下滴滴答答浓稠的猩红色,因着是冬日的缘故,众人都穿得厚实,以至于双腿被袄裙子紧紧包裹,血液顺着腿部肌肤滑落在地板之上,才被发觉。
尹绿箩的一声惊叫,引得众人一阵错愕,继而便向她手指方向看去,果然见江贵妾的下身淌出猩红来,顿时见人群一阵骚乱,连带着白娉婷也是傻了眼。
“来人!将江贵妾抬到内室的卧床上去!快!快传太医!”
黄尘烟安抚住众人,又左右支配人去请太医端热水热毛巾,一时之间屋子里乱成一团,这个请安日,终究是不能安了。
江贵妾再次醒来之时,已是酉时末,冬日里太阳落山得早,这会子天际已然黑透,屋子里点着亮堂堂的灯展,晃晃地照进江贵妾的眼皮子里。
“世子爷……”江贵妾抬眼便见到了林润玉坐在床边,剑眉冷蹙,她悠悠地一声呼唤,便要起身来,这一动弹,下身却又是一阵剧痛,疼的身子一缩倒了回去。
林润玉扶好她,面色清冷着一言不发,只是替她掖了掖被角。
江贵妾这下才看清,屋子里除了林润玉,还站着一干人等。黄尘烟,白娉婷,尹绿箩,还有早晨请安时分的众姬妾,几乎在列。
林润玉向着立在角落里待命的太医招了招手,太医即刻便点头上前,将脉枕垫在床边,隔着帕子将江贵妾的手腕放置于上,细细地号脉起来。
片刻之后,太医才收了东西,拱手禀报道:“启禀世子,贵妾夫人的脉搏还略有微弱,小产后的妇人皆是如此,到底贵妾夫人是年轻,底子尚好,微臣稍后会开上一副补身子的药,贵妾夫人好生喝着,喝上一月便没有大碍了。”
林润玉微微点头,派了人去与太医取药方抓药,而江贵妾在听见小产二字,却脑袋轰隆一声,抚上自己原本有些微微隆起的小腹,此刻已是平坦无疑。
“孩子!我的孩子!”
江贵妾一声哀嚎,便大哭起来,她本就不是倍受宠之人,亏着自己的肚皮争气,怀上了林润玉的第一个孩子才抬为贵妾,原指着诞下腹中的孩儿,不论男女,她都是王府里头绵延后嗣的第一人,如今一腔期望化为泡影,怎能不伤心欲绝。
林润玉也不忍看着江贵妾这般泣涕涟涟的模样,将她揽入怀中细细安抚着,心中也是不好受的,江贵妾怀着的是他第一个孩子,如今说没了就没了,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世子爷!妾身的孩子没得冤枉啊!求世子爷替妾身做主!”江贵妾俯在林润玉怀中,满面泪意地抓着他的衣裳哀求道,一双眼睛看向站在人群中一言不发的白娉婷,伸手便提指过去。
“是她!是白娉婷害得妾身!妾身怀着孩子日日辛苦,连补药也不曾落下一碗,若不是她前几日害得妾身动了胎气,今日又出手打骂,妾身又怎会无缘无故地没了孩子!”
白娉婷煞白了脸,她一颗心本就揪在喉咙里头,这下江贵妾指名道姓地供指她,更是心下一跳,梗着脖子反驳道:“江贵妾可不要血口喷人,今日我虽与你有过激的举动,却根本没有碰到你的肚子去,若是你自己底子虚弱保不住孩子,可不要赖到我的头上!”
林润玉失去了头一子,正是怒火中烧之时,此刻怀中泣涕涟涟的江贵妾又提指出了白娉婷,他当机便拍膝呵斥道:“你这个毒妇,还不跪下!”
白娉婷咬着唇瓣,确是不敢反驳林润玉的命令,曲膝跪至面前,拜声喊冤道:“世子爷,真的不关妾身的事!妾身只是……只是轻轻地扇了她一个巴掌,并未动过她腹中的胎儿啊!”
林润玉看向众人,今日之事在座之人皆是看在眼里,究竟孰是孰非,众人应是心知肚明。
“你们谁可曾看见白氏动手打上江贵妾的肚子?”
黄尘烟抿唇道:“世子爷,妾身们并未看见白侧妃在江贵妾肚子上动手脚,只是,她那一巴掌力道可不轻,咱们都是看得一清二楚的,江贵妾前两日方才动过胎气,今日又这般撕打,孕中的女子最是脆弱,若是因着这样小产,也不是没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