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岩有些错愕的看向笑颜如花的候晴雨法医，“我？”
候晴雨不说话，只是笑着指了指一边的座位，示意她坐下来。随即拿下口罩有些慨叹的对着孟承元鞠了一躬，“孟先生，这边的情况我已经听孔警官说过了。死者因为浸泡海中太久，错过了病理切片的好时机，所以只能进行详细的尸检，你看是不是回避一下。”
这段话说的十分隐晦，但苏岩还是嗅到了一丝强制性的意味。不过转念想想也是，虽然自己没有亲眼见过尸检，可像这种过程一般都十分血腥，孟承元肯定是承受不了的。
孟承元先是愣了半晌，然后缓缓点了点头，声音哽咽的看了一眼躺在那里的孟勤勤，“我了解，多谢候小姐。”
直到孟承元走出冷藏室，尸检人员都还没回过神来。
“说说情况吧。”候晴雨带上口罩，看了眼呆站着的尸检人员。
尸检人员面色一紧，看了眼孔维腾，这才开始说道，“死者被发现的时候身体是仰卧的，一般来说在海中沉浮的确是这样的状态，这一点没什么可质疑的。当时死者身着花色连衣裙，在海中被礁石及不明物撕扯了大半，但都在后来的证据搜索中陆陆续续找到了。”
候晴雨点了点头，“那头部毛发的情况呢？”
“毛发无附着物，尸斑无转移，面上略浮肿，可能跟酒精摄入还有海水浸泡有关。外耳道没有出血，颈部也没有索沟和扼痕。”
这次说话的是孔维腾。他说完以后正巧对上苏岩有些不可思议的眼神，有些调侃的笑开了，“能看到苏小姐这种惊讶的神情变化真是一件妙事。”
本来正细细打量尸体的候晴雨听了这话，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面色讪讪的苏岩，没好气的扫了一眼说笑的孔维腾，“本宫还从没见到你清心寡欲，耐心办案的时候。”
虽说语气轻快，可当苏岩看到她拿出标尺在尸身上丈量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声，“你打算开腔尸检？”
早些时候苏岩偶尔也会因为冯叔的缘故来警局晃悠几圈，所以对这样的大规模精细尸检也略有了解。
一般来说，像海岛这样的小地方，的确是如孟承元说的一样有穷乡僻壤的局限性，但是好在就是因为小地方，所以连命案都很少发生，更不用说这样复杂的刑事案件了。
就算是偶尔发生斗殴死人的一定要尸检，也不过是提取毛发或者现场血迹DNA也就水落石出了，像这样的架势她还是第一次见。
意识到苏岩的诧异，候晴雨有些了然的看向几个尸检人员。果然，他们也是一副震惊的表情。
心中不禁叹了口气，继而打起精神说道，“作为法医，作为尸检人员，这对于各位来说应该习以为常，开始吧。”
说罢她朝着孔维腾点了点头，开始询问尸检人员一些具体的身体数字。
浮肿发白的尸体上标尺来回的滑动，冷藏室的温度和独有的气味仿佛在一瞬间融入骨血之中，苏岩觉得胸口有些说不出来的闷痛，正觉得支撑不住的时候肩膀被人牢牢的扶住。
孔维腾眸光沉浮，扶着她坐了下来，“人死了就像一个物件一样不值钱了，所以好好的活这辈子是个技术活。”
尸袋完全取下来的时候，一股血腥味夹杂着腐臭扑面而来。
苏岩转过身去看着候晴雨和尸检人员正在仔细的检查着死者的衣着，边看边说着什么，一旁的还有人在紧张的做着记录。翻动尸体时，不知名的液体往外滋滋的流，只看得苏岩又是一阵翻江倒海的干呕。
刀起皮开，候晴雨麻利的一刀从颈下划到趾骨联合的上方，顿时皮下组织露了出来。她面带疑惑的将刀具横在死者孟勤勤的胸腔位置比划了一下，随即面色凝重的朝着孔维腾招了招手，“你过来看看。”
“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孔维腾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伸出手示意捂着胸口的苏岩起身，见她面色微微露白，又加了一句，“对尸体表现的反应太过强烈了可不利于你摆脱嫌疑人的身份。”
都这个时候了，孔维腾还不忘摆她一道。苏岩没好气的撑着桌子站起身来，径直走到面带揶揄的候晴雨身边。
候晴雨见二人分别站在自己左右两边，有些忍不住的调侃道，“你们二位站在我两边像金刚护法一样算是怎么回事啊？”
见两个人都不搭茬只是看着尸体，她也顿时没了兴致，把刀具递到工作人员的手中，指着死者孟勤勤裸露在外的胸腔，“五脏肺腑都是完好的，死前胸腔中积入一定量的海水和酒精。”
说到这里，她还刻意指了指有些发胀松软的胸腔，“所以这里比正常死亡的人要肿胀一些，胸骨背侧和肋软骨都没有创伤痕迹，所以可以证明死者并不是因为外界利器死亡的。”
也就是说，死者孟勤勤真的可能是因为喝多了酒溺水身亡。
孔维腾看了一眼苏岩，指了指尸体后背，“翻过来看看背面。”
知道他素来是这样的性格，候晴雨叹了一口气，吩咐几个尸检人员把身子慢慢的翻过来。胸腔和许多皮下组织暴露在外面，苏岩强忍着体内的恶心，逼迫自己看下去。
突然，她指着孟勤勤的背后问了一句，“那是什么？”
候晴雨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不以为然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少年，不要大惊小怪，这是肺的背侧，是尸斑。人死了以后血液自然而然的往下部位坠积，所以比上面的组织略显暗沉也没什么奇怪的。”
苏岩仔细的看了半晌摇了摇头，“不是，我是说这个是什么？”
众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顺着她手指的部位看过去，只见背部后面的皮肤在灯光的照射下隐隐显出几分淤痕，要不是仔细看绝对是看不出来什么端倪的。
候晴雨心中一惊急忙走过去，“把她的身上肌肤松紧程度测试一下，这个地方在尸检开始的时候是没有显现的。可能是我在她身上动了刀子导致皮肤松紧程度变化，原先的一些若有若无的一些痕迹因为充血和放血露了出来。”
“在打捞尸体的时候有没有在死者身上检验出指纹？”孔维腾看着尸检人员，蹙着眉头问了这样一句话。
“尸体在海里那么久，就算有也早就看不出来了。皮肤在海水中经过充血的过程，指纹等东西都会变得模糊甚至消失。”侯晴雨一边接过尸检人员的记录，一边看了眼低头不语的苏岩，“你们为什么认定这是个凶杀案呢？”
苏岩不明所以的抬起了头，从始至终她都没觉得这一定是个凶杀案，是孔维腾从来不正面回答审讯人员们关于醉酒溺水身亡的猜想，想到这里她不禁回了句，“年轻人总想搞个大新闻呗。”
噗嗤一声，侯晴雨忍不住看了眼嘴角僵硬的孔维腾，“正好尸检已经结束的差不多了，我们出去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