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轻轻地关上了,老乡的屋里只有肖翠和肖安两个人。肖翠端着一碗鸡蛋面,轻轻地走过来。肖安在床上翻来覆去,望着窗外的夜幕不能入睡,看到肖翠走过来,就不好意思动弹了。
“肖司令,你怎么了?是饿了吗?”肖翠关切地问到。
“肖翠,你来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睡不着,肚子也空得难受。”肖安直接说出了他的难受之处,他在肖翠面前不需要做任何掩饰。
肖翠坐到了肖安的床边,拿起筷子,夹起一小撮面条:“肖司令,我就猜到你饿了,这是我亲手煮的鸡蛋面,你快趁热吃吧!”肖翠夹着面条凑到肖安的嘴边说。
肖安起先听到是肖翠煮的面,就觉得胃口大开,因为之前在尤家塆驻扎时,就尝过肖翠的手艺。可是当他把嘴凑过去,刚刚闻到鸡蛋的气味时,又好像什么食欲都没有了。“不要喂我吃了,我什么都不想吃。我也许挺不过去了。”肖安摇着头说到。
肖翠听到这句话时,感到更加难过了,难道这是肖司令病入膏肓的节奏?“肖司令,你多少要打蛮吃一点啊!你总是不吃东西,你会越来越瘦的。纵队这么多人还指望着你带领着去打鬼子呢!你怎么能说这种丧气话呢?”肖翠再次把面条凑过去。肖安勉强吃了一口,慢慢地嚼了好一会儿就是不下咽。“肖司令,快点吃,等你病好了,有个人要嫁给你做媳妇呢!”肖翠含蓄着说到。
肖安一听就明白了,马上强打起精神,努力咽下了嘴里的面条。“是吗?是哪家姑娘看上我这个三十一岁的中年人啦?”肖安故意带着一点笑意问到。肖翠继续喂着肖安,还用碗里的勺子舀着面汤喂给肖安喝。“那个姑娘和你同姓,她从小就是一个孤儿,因此如果你娶她不需媒人礼金,也不用八抬大轿,只需要将来好好待她,她将来也就会好好待你的。”
肖安听到这里,就马上握住了肖翠的双手,“肖翠,你放心,我一定会好起来,我也一定会对那个姑娘好的。”肖安这突然的举动,让肖翠顿时有点心跳加速,但她还是马上躲过了肖安的眼神。肖安挣扎着在床上坐起来,并放开肖翠的手,转而接过那碗鸡蛋面说:“我自己来吃吧!我一定会好起来的。”肖安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将那碗承载着“爱”的面条全部吃完,肖翠欣慰地笑了……
夜色已经很晚了,肖翠坐在肖安的床侧边的小凳子上,右手撑着脸,左手轻轻地揉搓着被子,眼睛盯着肖安。“你快回去睡吧?在这里坐着容易着凉啊!”肖安说。
“我不,我要看见你先睡着后再睡。”肖翠嘟哝着嘴说。肖安看着这个并不算十分美丽的乡村姑娘,“傻丫头,你这样一直盯着我,我怎么好意思睡得着呢?”肖翠像一个孩子一样,把手伸过来,夹着肖安的眼皮说:“你快把眼睛闭上,一会儿就睡着了嘛!”
肖翠又侧过身吹灭了旁边闪烁着火苗的蜡烛,肖安盖着被子的身躯在明亮的月光中,如打了霜一般洁白。
后半夜,肖安再次在头晕脑眩中醒来,借着月光望望身边,肖翠靠在床边睡着了,看起来很甜美的样子。肖安拿起床侧的外套,轻轻地盖在肖翠的身上。肖翠没有醒,肖安也忍着病痛没有吭声。
第二天,在湖口畈东头的空地上,参谋长尤银虎和政训处主任黄正馨,正召集纵队排以上干部开会。
“同志们,肖安司令有重要事情,委托我和黄主任给大家开一个政治指导大会。我们在湖口畈已经住了3个多月,现在部队人数一直在增加,伤愈归队的同志士气也比较旺盛,大家是不是都感觉手痒痒了,想打胜仗了呢?”尤银虎站在主席台上首先发言。
已经升为排长的小古第一个站起来说:“参谋长,咱们再不打仗,枪杆子都要生锈了?只要你一声命令,我们打架行军绝不含糊。”其他人纷纷响应,要求能上前线打鬼子,而不希望窝在这个小山村里天天进行枯燥的训练。由于肖安这段时间卧病在床,很多战士泛起了嘀咕,认为是肖安在采取保守主义而不打仗。因此很多战士把发命令打仗的希望寄托在尤银虎的身上,小古的发言就可以理解了。
尤银虎能够体味到战士们的抱怨情绪,便说到:“大家应该都知道吧!我们原先的政训处主任在我们来湖口畈之前,就被调到抗日军政大学学习去了,黄正馨主任一直都在幕后指导我们的政治工作,现在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政训处主任黄正馨同志讲话。”
一阵热烈的掌声响起,黄正馨向战士们敬了一个军礼,飒爽英姿让台下的掌声更响了,还有人议论着这位新上任的女政训处主任长得真俊。黄正馨做出让所有人停止鼓掌的动作,顿时会场才变得安静下来。“同志们,我知道这么久不打仗,大家都有怨言,这种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大家想过没有,打仗是要流血牺牲的,战争也会生灵涂炭。我们身为新四军游击纵队,要坚决贯彻共产党中央的战略部署,毛主席号召大家‘一分抗日,两分防范国民党,七分壮大自己’。因此,我们长期在湖口畈休整是有长远考虑的。”
坐在队伍中间的原江清海师特务营排长陈贵心里有点波澜。自从参加了新四军,他知晓共产党部队纪律严明,很受老百姓拥戴,他也保留了原先的军阶,虽然都顶着青天白日徽章,但陈贵深刻地感受到国共矛盾并没有化解。
“那我们什么时候有仗打啊?”陈贵问。
“大家不要着急,你们的尤参谋长会选择合适战机的,今天的任务是政治思想学习。”黄正馨说。
春天的野外一派生机,一百多人的队伍扛着枪,还背着老百姓送的一些粮食,在茂密的丛林中穿行。钱保佳背着一壶清冽的劈山河水,紧紧地跟在尤银龙后边,生怕在这个陌生的野外掉队迷路。
“大家都跟上哦,不要掉队了,注意脚下湿滑的青苔。”尤银龙再次提醒着这帮跟他从华和城鬼门关闯出来的兄弟,尽管前天他还对着这帮赤膊上身的士兵大为光火。
“团长,你说江副官突破敌人的封锁线,把江师长的遗书送出去没啊?”钱保佳问。“你怎么知道江师长写了一封遗书?这事儿你怎么这么关心呢?”尤银龙又接连反问了两句。
钱保佳摘下一片嫩草叶子含在嘴里,嘿嘿地笑着:“华和城突围的时候,江副官跟我说过,如果他死了,就叫我去完成江师长的遗愿呢?不过我现在最关心的是上级知不知道我们还活着,会不会派兵来支援我们呢?”
“你小子这次想到点子上去了,看来你这个参谋当得有点水平!但愿江副官能早日回到后方,把咱们突围的情况向上级做个汇报,这样我们就不是孤军游击了。”尤银龙又转过身说,“来,我给你减点负担吧!”尤银龙伸出右手,钱保佳立即解下水壶,给他递了过去。“团长,你们家乡的水真干净,喝起来真甜。”钱保佳吞了一口唾沫后说。
“你小子想喝水就直说嘛!以后咱们有敌人一起打,有福一起享。”尤银虎把水壶又递给钱保佳。钱保佳咕噜咕噜地喝了一大口,旁边还有士兵干望着,尤银龙示意他把水壶递给其他士兵。于是,这一壶水被多个士兵分享殆尽,喝了劈山河水的士兵走起路来更带劲啦!
一百多人的队伍到达平岗镇不远处的山头上,这座尤银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小镇,如今却有一些变化。在江清海原来的团部旧址上,日军盖起了一座高高的岗楼,红膏药日本国旗在中国的土地上迎风飘扬,端着枪的日军正虎视眈眈地望着平岗镇的主要道路进出口。在团部旧址上还驻扎着一个日军小队,以及一个排的“皇协军”。他们除了日常巡逻之外,就躲在军营里喝酒猜拳、打牌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