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我们遭遇过那么多孤独、排挤和伤害,依然坚信世界上承载的小小善意和感动。
邻居莎拉小姐半夜跑来我家喝酒,是因为她知道了自己熬夜一周多赶出来的工作被别人抢了功,可气的还是那个办公室里看起来最“无害”的M小姐。当她向公司里唯一敢交心的女友吐槽时,获得的回应是:“你不知道M小姐是个‘什么都敢抢’的主儿啊,你该庆幸她只是邀了功,没背后放冷箭。”
莎拉小姐从小没受过什么委屈,因为喜欢和人打交道而选择的猎头工作却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失望和害怕。她总是特别无奈地跟我抱怨又遇人不淑,职场战斗力太弱,我心里估摸着这姑娘太轻信所有人,骨子里又少点泼辣和蛮劲儿,自然总是吃哑巴亏。
“哎,这年头谁都具有和前男友一样的属性:翻脸比翻书还快。别太相信别人,然后该争取的还是要争取。”我也想不出更好的劝慰,转身去拿饮料。
此时的莎拉小姐像是临近爆点的炸弹,吼着:“我为了那个项目每天睡两小时,我瘦了四斤!我失恋在床上不吃不喝都没瘦!平时她总是嘴上夸的人像朵花,没想到最狠的还是她!这工作整天提防这个提防那个,干的多挣得少,最后还让窝里人给挖个坑,简直受够了这折磨死人的工作了!我明天就辞职!”
Bang!莎拉小姐的情绪就这么和我打开的碳酸汽水一起喷涌而出了。
“裸辞”之后的莎拉小姐决定用攒的钱去泰国。价钱合适,签证方便,天气不错。这是莎拉小姐选择去泰国的所有理由。
半个月后,她来我家给我送在夜市买的雕花香皂。我问她旅途如何,她想了想,给我讲了她关于清迈的故事。
那天是2013年的鲜花节,整座清迈兴奋在盛大的狂欢里。莎拉小姐起早出了塔佩门,拐到街角租了辆自行车。这里悠闲的让人们变得容易迟到。应该在一个小时前开始的游行庆典却还是没见吹吹打打的队伍。路边不时晃过挑着担子的小贩,卖着特色的吐司夹冰激凌,或者向等待地不耐烦的孩子兜售气球和果汁。她端着相机的坐在路边,和巡逻的警察一起发呆,在清迈就要学着自己打发时间。
好不容易盼来的游行却让期待过高的人有些无奈,昨晚在Night Market(清迈夜市)活动上票选出的年度鲜花小姐倒是落落大方,很有气质。阳光开始跳出云层,升高的气温加热了她内心的躁动,骑上车,莎拉小姐开始满城寻找梦寐以求的“凤飞飞猪脚饭”。
因为做攻略的时候,莎拉小姐只关注了诱人的图片和评价:浓郁的肉汁和酥烂的猪肘,大概是清迈最好吃的猪脚饭……此刻却发现没有地址和营业时间!然而如果放弃寻找就愧对了吃货的名号,于是她决定边走边问。
古城所有的街道都挤满了观看的人潮,自行车和地图寻路都变得艰难不已。莎拉小姐好不容易晃悠到瓦洛洛市场,鸡同鸭讲的打听着猪脚饭,却只收获了一堆疑问的眼神。她身在拥挤的市场,焦急让她涨红了脸。突然不知哪里窜出来一个同样骑着车的白胡子老外,说:“跟我走。应该就在那里。”莎拉小姐觉得这个善良的大胡子简直是圣诞公公的化身。
穿梭过市场,路上的游客也越来越多。他们不断被挤散,不断因为封路而掉头,悠哉游哉漫步的队伍让他们很难前行。大叔脚力轻快的拐街穿巷,像是谍战片的勇猛男主角。大概一个小时后,莎拉小姐发现他们已经是第三次经过同一座桥,她确信迷了路,于是停下来。坐在Mae Ping(美平河)河边,大胡子先生告诉莎拉小姐这是他到清迈的第一天。他有些抱歉自己没能帮她找到。他也许是自信看地图的能力,也许仅仅是想帮帮一个在市场抓狂受饿的小姑娘。
而莎拉小姐对于这疯狂的寻路没有半点懊恼,其实她很感谢他的帮助。至少这段疯狂骑行比鲜花节庆典有意思的多。
已经正午的清迈,火辣的太阳洒在街边的商贩的伞上。而伞下藏着各种美味,香气随着微风扑鼻而来。
大胡子先生翻出了随身带着的家庭相片。三十多摄氏度的阳光洒在相片里加拿大的白雪上。他说:“退休后我就开始到处旅行,但更喜欢加拿大吧。那真是一个好地方,有机会请一定来看看。”他给莎拉小姐留了电子邮箱,他说之后会去附近的几个小城市,如果她有天来加拿大,千万不要忘记他。
远处少年乐队游行的鼓点渐进,领头的白衣少年高举着指挥杖。大胡子先生弯下腰和莎拉小姐拥抱告别,结束了这段港片里追逃一样不太真实的桥段。
半小时后,莎拉小姐遇见了另一个偶然。
“您知道凤飞飞猪脚饭在哪里吗?”这回她选择问一个本地约摸三十岁的女人。
“猪脚饭在清迈很普遍啊,很多地方都有。我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一家。但是我要带我的孩子去吃中饭,你看起来有点饿,要一起吗?”
经过了刚才的事情,莎拉小姐开始对这次的帮助半信半疑,同时也不敢确定这个陌生的女人会带自己到哪里。无奈肚子饿会让人发蒙,她就这么选择相信了对面的女人,一咬牙跟上她的步伐。女人抱着孩子依然健步如飞,莎拉小姐确定自己要小跑才能跟上她。路上陌生女人给她指着经过的标志景点,还有个有名的国际学校。拐了八九个小巷子,就在她快要怀疑是否有家店的时候,她们来到一个坐落在小院子里的咖啡馆,木栅栏旁挂着个小牌子,上面写着:Imm Aim(泰文,音译因艾姆)。
这个素食cafe应该更算作餐厅,周围是宁静的住宅楼。就餐区是个漂亮的小院子,凉棚下面摆着几张木质的桌椅。
老板是个羞涩黑瘦的男人,很典型的泰国男子的样貌,脑门很大,细长的眼睛,理了个小寸头。他腼腆的递过来菜单,也丝毫不像其他咖啡馆一样热情推销自己的菜品。
女人没有看菜单,转头用泰语说了几道菜的名字,看起来真是常客。她转头推荐这里别致的沙拉、奶昔和粽米饭,她三岁左右的孩子蹦跶在旁边的椅子上咿呀呓语。
端上来的都是改良后的泰国家常菜,摆盘却出乎意料地精致,每道菜都色彩鲜艳,像是用自然装点的艺术品。口味辛辣的沙拉Yum Hua Plee(泰式香辣香蕉瑞沙拉)散发着泰式香料的气味,让人欲罢不能。另一道用糙米制作的炒饭简直惊艳,可以在她吃过的泰国美食中排名前三。店主将有机的糙米和黄椒、青豆、鸡蛋末、腰果一起翻炒,碟子旁边放置着新鲜的胡萝卜丝、生菜和装饰用的百合花。但莎拉小姐觉得最合口味的竟然是旁边配的一小碗蔬菜甜汤。盛放在墨绿瓷碗里的清汤,乍看真是食材简单,但红红绿绿的色彩和最单纯的香甜越发让人觉得舒心。
女人说,这里的蔬菜很多都是本地农场所产,食材天然健康,挑嘴的丈夫和儿子都喜欢的不得了。
莎拉小姐点了杯洒着肉桂粉的椰子奶昔,浓郁的香甜,让她觉得以前喝过的都不能算作椰子汁。然后她们聊起了彼此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