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李羡，殷正茂扇着粽叶蒲扇：“李生应该知道，某倾心军兵事为的是挣钱。这挣钱需要一支能打的兵马，还需要计策。某以计策化迂腐为神奇，而赵梅川以钱粮化杂军为精锐，这就是道之大不同。”
我玩军事是为了升官发财，讲究的是军队能用就成，主要靠脑子来打仗；而赵期昌呢，大把大把的花钱搞兵技巧，的确练出来的军队各方面素质过硬。可平日里的维持费用、战损后补充花费都是极高的，这种多花钱的理念与他殷正茂的理念大相违背。
殷正茂的打仗风格，符合这年头进士将领思想主流。
李羡眨眨眼，抱拳：“那先生何往？”
“先回徽州拜会友人，大约七八月时路过山东，到时还望李生引荐，某将与赵梅川好好叙一叙家国军兵事。”
这边说走就走，李羡也没有硬劝，只是一脸遗憾送殷正茂回客栈，回军营的路上，李羡脸上不见一点遗憾，有的只是嘲讽。
什么道不同，分明是捕倭军的风格路数将殷正茂吓着了！
进士将领治军、领军讲究的思想核心是策略，那战争胜负的关键因素就是主将的策略，而不再是军队的一腔热血。
可偏偏，赵期昌搞的是兵技巧，根本不讲究什么避实就虚、围三缺一、攻心为上等等策略。也不是不讲究，而是不会过度依靠谋略。讲究的就是硬推过去，能一拳头打翻你，就不和你花言巧语玩虚的。
关键的是，兵技巧的军队战斗素质向来极高，有那个底气玩硬碰硬。能对敌人玩硬碰硬，自然恼怒了，也能对上司、官军玩硬碰硬。
说的直白了，一支战斗力爆表的军队，根本不是那么好控制的。作为主帅，你深思熟虑给人家制定的战术，人家听都不听，上去一拳就把敌人打翻……有这样的部属，你这个主帅脸面往哪搁？
战斗力不是白来的，是钱粮堆积的结果。这样的军队补给不足的时候和你这个当主帅的讨要钱粮，你给还是不给？
其他军队饿习惯了，再饿一饿也没问题。可面对捕倭军这样的部队，你敢饿人家？
殷正茂确定捕倭军走的是兵技巧路线后，这才心里冒凉气。反正，他不想再跟赵期昌打交道，看看历来各朝擅长兵技巧的将领的下场，就知道玩兵技巧的人，绝对没有好下场！
如前面说的那样，兵技巧练出的军队能打能拼脾气很大是正常的，任何一支精锐军队都有这种毛病。可关键在于兵技巧军队兵权问题，兵技巧要成长起来，需要大量的钱粮、实战以及军纪。
严肃到不近人情的军纪，带来的是什么？是一支军队战斗力的保证，更是主将威严的体现。历来兵技巧将领练出的强军，往往都随着将领失势而灭亡。不是没人不想要这样的军队，而是你愿意接手，人家也愿意让给你，可军队不买账又有什么办法！
关键点就在兵权控制力上，没人能代替赵期昌掌握捕倭军，这才是令殷正茂恐惧的地方。兵部、两官厅对精锐军队的兵权盯得很紧，可赵期昌手里的军队摆在哪里，谁都拿不走，又不能强杀赵期昌夺权，那怎么处置？
很简单，近乎流放，历来兵技巧将领与练出的军队，基本上都是远离朝政核心之外。
举个例子，比如关羽、张飞再世，在大明朝领兵。这两位的结局决然不会太好，关羽领兵对军队讲究仁爱，关羽的军队会为了关羽而死战，却不会为了刘备而死战；而张飞治军讲究威严，基本上除了张飞，关羽、刘备都指挥不动张飞的军队。
而赵期昌呢，重视军械、战术改进，妥妥的兵技巧一派；赵期昌待人接物本质上是平等待人，天性就是仁厚，军中法度又森严公明。所有该死的领军忌讳，也是增强战斗力的条件，赵期昌都犯了一遍。
殷正茂不清楚赵期昌治军风格，可光一个兵技巧特征，就把殷正茂吓跑了。如果没有必要，他不想跟赵期昌合作打仗，跟赵期昌拉上关系，实在是太危险。
兵技巧的威慑力，就这么简单，更不局限于此。越是了解兵技巧的人，对兵技巧一派的恐惧，也就越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