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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斥责

“胡闹!”叶应及气得声音都有些变形,虽然他不热衷于功名,可自幼也是读圣贤书长大的,礼法早已经根植于心。即使现在还没有到明清之时那么严厉,但对于一个闺阁女子来说,声誉仍然是堪比性命的大事,程颐所言“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绝不仅仅只是说说而已。

对着这个比自己女儿还要小的妹子,他不知不觉间就带了些“长兄如父”的神情出来,实在是不明白,父亲怎么就答应了她这么上京来,这不是胡闹是什么?那天促不及防之下,只能向刘禹介绍说是自己的兄弟叶应有,谁知道人家看出来什么没有,现在还妄想着要出府去,难怪他会气成这样。

因见着他将要发火,随着他的娘子一同前来的叶府仆役们都很有眼色地纷纷退了出去,叶应及伸手将茶盏拿到嘴边,却发现内里的茶水已经被自己喝干了,他不由得“哼”了一声,将空茶盏重重地顿在几上。

璟娘见了,上前小心地拿起茶壶为它续上,然后又退回了堂中,仍是低眉顺眼地站在堂中一付任他发落的模样。这一举动让叶应及稍稍有些消了气,抿了口茶水,他重新打量了璟娘一番,这个妹子的身材样貌都是出挑的,配那个刘禹应是绰绰有余,只是这性情......

“十三姐儿,为兄不知道爹爹与你是如何说的,但目下既然是在京中,一应安排还须得某点头才行,那刘禹你已经见过了,趁着他还未有所觉就此返乡去吧,婚娶之事有父兄在堂,你只管安心待嫁便是。”

叶应及尽量用平和的口吻说道,语气却是不容拒绝的,听在璟娘的耳中别有一番滋味,她与别的姐妹不同,叶府中唯二的两公子之一就是她的胞兄,从小到大还没有人这么正儿八经地教训过她,至于自家那个爹爹,她都忘了上一次与他谈话是什么年纪的事。

“璟娘谢过大哥儿关心,只是方才所求之事,在家中已得爹爹应允,若是就此回去,爹爹要问起,璟娘不知道该如何作答。若是......”她偷眼看了一眼叶应及的表情,接着说道:“大哥儿觉得为难,那就不劳动你了,璟娘自有他法。”

“你......”叶应及听到她的话,无明之火又起,他是个不善言辞的人,碰上璟娘这类能言善辩的就有些头大。若真是自己的女儿这么说,他多半就一巴掌扇过去了,可这是不同母的妹子,再是生气也没办法真个动手。

“须知男女有别,你都要及笄了,怎还能与他同席。再说你二人还未有定论,一旦被他察觉到,退了亲怎么办,就算没有,日后你二人成了亲,他会如何看待于你?又会如何看待我叶家。”叶应及的话语有些急促,这事虽然是汪立信先提起的,可自己却是促成之人,他自然不想到最后有什么不快。

璟娘自然听出了他兄长的话中之义,“失之轻浮”这四个字放到一个男子身上都是很重的考语,更何况她还是一个女子。叶应及的话虽然不好听,内中还是多半是为了她着想,怕她被人小看了去,可好不容易上得京一趟,就这么看了一眼返回去,璟娘的心里是很不甘的。

那日里事发仓促,她只是大略地看了一眼,虽然着的男装,倒底身为深闺女子,哪有盯着人打量的胆子。这一眼的印象如何,她心中说不清楚,“仪表堂堂”似乎他也当得起,观那行事做派,倒也斯文有礼,可这种人大宋何只千万,她看不出有任何特别之处。

“现在你嫂嫂和珝娘不在,为兄就与你多说两句。”看着璟娘在那里咬着下唇双手绞着衣角,叶应及便知道她并不服气。“大约你打量着,珝娘比你还要大些,某为何不为她求,因此才会想着那人多半有不好之处是吧。”

不得不说,叶应及的问话还真是她心中所想之事,突然被他点破,璟娘吃惊地抬起了头来,只见看叶应及的表情有些落寞之意,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来,望着堂外叹了口气才接着说道。

“你是个聪慧的,难道想不明白?你是相府之女,珝娘不过是六品军器监之女,而刘子青一旦外放就是路臣之选,某不是不愿,是不能尔。你以为,我大宋的同进士出身,是个人就会赐予的么?可知何人与他同赐,那是太皇太后的亲内侄!”

自然,就算是刘禹真的出为路帅,对叶府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叶应及之所以这么积极,还是因为建康之战时他所看到刘禹身上的那些与众不同的东西,再加之外任多年,有些直觉告诉他,大宋不那么安稳了,或者说这应该就是所谓的穿越者光环吧。

堂中的璟娘听得心惊,已经怔得说不出话来,她实在是没有想到,长兄没有为他的亲生女做主,居然是认为她不配!叶应及的意思很清楚了,还好他抢先下了手,将此事差不多做成了事实,否则只怕是官家都会有意招为驸马,这京中,待字闺中的大家闺秀可不在少数,而叶家却已经是退隐之门了。

她兄长说得不错,这不是“一家有女百家求”的盛世时节,眼下连大比都没有,好不容易出了这么一个少年英雄,自然是人人侧目,可笑她还以为是自己在挑拣人家。“稀罕么?”不知怎的,璟娘的心里泛起一股异样的情愫,她现在倒是真的想瞧瞧,这个人倒底是哪里好了,让别人都这么交口称赞。

“他这个样子有多久了?”刘禹指着前方那个人影问道,这里是余杭县的一处庄院,住着他的三百亲兵,因为人数太多,全都入城太过显眼,倒也并不是他出不起钱,根据杨行潜的建议,就在这里租了一处庄院,因为是在县城外,又不是农田,这么大一片地界总的租金还没有他在临安城里的那院子多,令他十分满意。

平常这里都是他从老兵中提拔的几个队正在管着,后勤也交给了杨行潜,他自己还是首次来到这里,至于原因更是匪夷所思。被他派到这里统领亲兵的姜宁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最近不仅仅自己发了疯一般地苦练,还以同样的标准操练他们这里的人,让亲兵们有些叫苦不迭。

不知道前面是哪个亲兵出了错漏,被姜宁大声地喝斥着,声音一直传到了刘禹和几个队正站的这里。见他们几个人都露出了不以为然的表情,刘禹明白他们最大的意见并不是姜宁的训练过于苦累,而是不满意他这么年轻就成为了这些人的上司。

这也难怪,刘禹选出的这三百多人,哪个不是跟着他在西门浴血奋战的,可以说个个都不是孬种,哪里会瞧得上姜宁这个愣头青。刘禹没有理会他们的嘟囊,他站在那里仔细地看着姜宁的举动,为了更清楚,还拿出了好久没用的望远镜来。

透过望远镜,刘禹能清楚地看到每个亲兵脸上的表情,他发现,虽然大多数人都是苦着一张脸,可并没有多人表露出不服气。姜宁应该是在教授枪术,由于他们还没有配上马,现在只是在地上练习动作要领,大概是步卒的习惯与骑兵相悖吧,总有人做得不到位,虽然嘴上骂得凶,他仍是不厌其烦地反复纠正着,一遍又一遍地让他们重来。

刘禹放下望远镜,他们站的这里是一处树荫下,夏日的阳光明晃晃地很是刺眼,此处虽然阴凉,站得久了还是有些出汗的。而那些亲兵却是直接站在了太阳底下,每个人都顶盔戴甲,练了这么久,早就不知道汗湿几重了。

“除了这枪术,他还教授了些什么?”听到这情形是几日之前才突然出现的,刘禹“噢”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几日之前,就是说正是他与雉姐儿说亲之时,这男子要成家了,会表现得特别有责任感?怎么看上去他像是在和谁斗气呢。

“回太守,宁哥儿想要教弟兄们骑术、还有骑射,无奈没有马匹,只得先这么练着。老实说,他确是有些本事,弟兄们也不是不愿意学,只是这突然一下子压下来,规制又那么高,一时间都有些适应不了。”

一个队正应声答道,刘禹横了他们几个一眼,知道人家有本事还不好好学,不管姜宁是出于什么才会这样子,都是他乐于见到的。这种年月,谁也不知道哪一天就得上战场与敌人对决,所谓平时多流汗,战时才能少流血,这个道理古人要比他自己更明白才是。

“马匹的事某来想法子,今后他怎么要求,你们就怎么做,尔等可将他视为与杨先生等同,都听清楚了吗?”刘禹的声音不大,也没有多少疾言令色,其含义却是很清楚的,几个人听到了都齐齐抱拳应了声。

“不过今日之事你们做得很好,他们这么辛苦地操练,理应有所奖赏。你们一会去传某之令,这月银饷翻倍,每日里的饭食亦要加量,还有每月最后一日休假,想进城去耍的都去杨先生那里报一声即可。”

话头一转,刘禹的说辞又让他们俱是一愣,接着便喜笑颜开,再也无人说苦叫累了,将他们打发回去,刘禹又站着看了一会,他这么做也不是完全为了安他们的心,这么大的运动量,营养一定要跟得上才行,否则病倒了损失的还是自己。

所谓的加量就是添些肉食,临安的牛、羊肉都很贵,便宜的猪肉又没什么人吃,正好可以买来给军士们改善伙食。这些人都是以后的军官苗子,刘禹当然要细心培养了,至于马匹,他相信有钱就会有办法,无非是代价多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