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间,长枪与大刀交错而过。
在一瞬间,我的右臂隐隐传来一丝麻痹之意,但随即一闪即逝。
尽管我已经有了准备,但关二爷的爆发力之强,依然超乎我的想象。
虽然我很渴望与关羽再战几个回合,但我没有忘记自己今天的第一要务绝不是与他分出胜负。
所以我呼喝了一声,纵马朝看守俘虏的士兵冲去。
“逆贼休走!”关羽的怒吼在我身后响起,“拦住他!”
毕竟是刘关张带出来的士兵,面对我的冲锋,这一队步卒竟然还能勉强保持住应有的迎击阵形。
但也只能维持几秒钟罢了。
我催动着追命腾跃而起,两只铁蹄如重锤一般砸开了一条出路。
而后,我在马背上连续挥枪!
那些只穿了一层皮甲的士兵,面对着飞星的风刃,如同稻草人一样脆弱。
“小棠!”我很容易就在人群中发现了目标。
尽管已沦为阶下之囚,但海棠依然保持着难以遮掩的明媚。
她轻轻掩起了口,眉眼之间尽是难以置信:“你……”
“马超!”关羽的咆哮之声如狂风过林、重锤击地,震得我耳膜一阵微颤。
尽管知道他距离我还有十余丈之远,但我仍然感到头皮发麻。
“铁卫,你带人拦住他。”我将力敌关羽的机会让给了很少出手的典韦。
典韦重重点头,战马立刻一顿,两柄镔铁重戟迎着狂风划出了铁青色的弧线。
我带着百余名铁卫,轻易地从数倍于我的敌军中突破。
“小棠,”我收着铁枪将战马停在海棠的面前,微微笑着说道,“我来救你了。”
她的双眼忽然焕发出晶莹的亮光,她点着头,却不知该说什么话。
“你还能骑马么?”我指着梁聪牵过来的踏雪。
柳眉一颤,她回答得很是简单:直接翻起衣袍翻身爬上了雪白的战马。
“还能挥刀吗?”我解下了曾经寸步不曾离身的佩刀,轻轻抛给了她。
她微笑着回应了我的问题,干脆利落地拔刀出鞘:“好刀,就是稍稍长了些。”
“只看你上马拔刀,我就相信你是个女汉子。”我笑着看她。
“哦?”她扬了扬细长的眉梢,眼眸中盈满了淡淡的喜悦,“就是说我很凶?”
“虽然不准确,但可以这么理解。”我一振手中的长枪,“你还有多少人?”
“两百多。”她看了看身后的同伴们,低声答道。
我的余光忽然看到身后的韩靖越众而出,飞快地翻身下马,将一名更加年轻的女子小心翼翼地扶上了自己的坐骑,而后他自己手持长剑,护着战马与马背上的女子回归了队形之中。
“看来……我做不到来去如风了。”我侧过身子,吩咐梁聪,“你带人护在这些人周围。”
梁聪看了看身边已经不到一百的骑兵,却也只能答应。
“关……云长!”我绽舌大喝,纵马直取关羽而去,“我来与你一战!”
我的策略异常简单: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主公退后!且看我劈了这厮!”典韦却暴喝一声,手中两柄铁戟如猛虎的利齿一般恶狠狠向关羽咬下。
“纵然你二人一起上来,关某又有何惧!”关羽朗声大笑,手中大刀却毫不停歇,用力横扫将典韦的重戟荡开。
典韦的手腕立刻向后一翻,双戟变为反握在手,一柄长戟紧贴着刀身向关羽握刀的双手削去,另一柄则自上而下斜斜从反方向斩下!
关羽反应更快,长刀忽地一震,上身一躬紧紧贴住马背,青龙偃月刀却以背在腰后的双手为支点,借力猛地划出了一个大圆,刀锋凛凛,刀气纵横,典韦的两柄重戟便再也近不了他的一丈之内。
两人在狭长的一片空地里激战不休,如同两团陀螺一般,一时之间我竟然找不到插手的地方。
何况在我的眼中,典韦的个人勇武并不会比关羽逊色,我若是上前帮忙,恐怕会对他的心理带来一些消极的影响。
“我去另一边!”我抛下一句话,便纵马穿越了整个战场。
但在这里,我依然没有帮上忙。
在我的印象中,拓拔野和他的结拜兄长秦阵一样,所使用的都是短刀,但不知从何时起,他改换用起了一刀一剑,两柄短兵器在面对张三爷的丈八蛇矛,原本会有些吃力。但拓拔野并不像典韦一样具有典型的骑士精神和武人的自尊,不会在不利的情况下还要讲究一对一的公平对战,因此在陆仁的配合与牵制下,他已经隐隐占据了上风。
左右看了半晌,我颓然地发现,自己在休养了多年之后,原以为能够和关张二将上演“两虎斗一马”的戏份,不说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至少也要裸衣大战两百回合才叫热血好看,但没想到我一身滔天的杀气,竟然只能在抱头鼠窜的小喽啰身上释放……
我终于切实感受到,自己毕竟已是一国之君,能偷偷潜入敌国,已是钻了空子,若是还想真的赤膊上阵与敌人厮杀……这种事情恐怕再没有可能发生了。
于是,我便静静地观赏着典韦、拓拔野、陆仁三人与关羽、张飞捉对的战斗。
最先结束战斗的,果然还是拓拔野与陆仁,这两位以二敌一,竟是很快将张飞击退。
而张飞毕竟还是张飞,纵然落了下风,但也没那么容易便被擒获,他绕了个圈子,最后朝关羽疾驰而去。
典韦眼看自己即将腹背受敌,立刻从战团中退了出来返回了我的身边。
“和他对打,感觉怎么样?”我打量着他,除了胸甲上多了一条浅浅的刀痕之外,似乎没有明显的伤口。
他气喘如牛,一脑门的汗水如雨点般低落,却仍是一脸的激昂之色:“典某自长成以后,从未有一仗打得这般痛快!”
“哦?”我笑着侧头问道,“和我打也不痛快?”
“主公毕竟不是敌人,双方都不能施展全力,总是不够尽兴。”他笑着回答。
我微微点头,转而又问拓拔野和陆仁:“你们那边呢?”
拓拔野结束得早,因此气息早已平复:“若非是以二敌一,恐怕我和陆将军都不会全身而退。”
“拓拔将军太看得起我啦,”陆仁看了看自己两柄长斧,叹了一声,“若是你与他单打独斗,自是难分上下;但若是我与他一对一单挑,不出二十回合,我这一对斧头和两条臂膀恐怕全都废了。”
我这边还和属下们交流着单挑心得,那边的关张两兄弟也整束着残兵与我形成了对峙。
“马超逆贼!”关羽暴喝了一声,“你敢带着区区千人,来我吴郡救人,算你还是个一身是胆的好汉!”
“好汉固然是好汉,但你虽是叛逆,却也是一国之主,如今为了区区一个女子,便不惜以身犯险,实非智者所为啊。”身为对手的张飞竟然语重心长地对我进行教导,“若你不幸失手,落于我朝之手,你新朝大好河山,岂非损失惨重。”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益德教训的是。一晃多年不见,两位过得可好?”
“有劳阁下挂心,”二人对视了一眼,由关羽应道,“阁下今日在我方境内突袭,胆魄豪气,实在令我等佩服。我等既然学艺不精,阁下便请自行去吧。”
“这两百余人……”我看了看身后那些大多连靴子都没有的人,问道。
关二爷只摆了摆手。
“承让了。”我衷心地谢了一句,示意贾穆与陆仁带领着海棠等人缓缓离开。
追命刚退了两步,我忽然想起来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忍不住又道:“这些是刘协口中所谓的叛匪,今日你们任由我劫走,刘协岂会轻易饶恕你等?”
关羽沉默了片刻,仍是只摆了摆手。
张飞则出声叱道:“让你走,你就快走,休要多事!”
我勒住了战马,正面转向了他们,拱手道:“云长、益德,我愿请二位,连同刘玄德一起入我新朝,共创盛世大业……”
“住口!”关羽“嘭”的一声提起了立于地面的青龙偃月刀,冷声道,“我兄弟志在匡扶汉室,你这等大汉逆贼,要逃便逃,休要再多费口舌!若还要在此乱人心志,便不要怪关某心狠手辣!”他微微将大刀转了个角度,刀面反射着午后的太阳照映在我的身上,却仿佛无形的寒气,令我不寒而栗。
我叹了口气,拱手后掉转马头,却依然抛下了话:“两位若改了主意,新中国随时欢迎!”
数百名轻骑“呼啦啦”撤离了苏州渡。
我回头向身后看了看,两个孤单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我是不是再也不会见到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