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朝堂上素来言简意赅的荀爽在此时此刻也忍不住逸兴遄飞,一张嘴便如大河之水滚滚东去毫无停歇之意,讲到激动之处,满是褶皱的老脸上更是隐隐泛着红光,颌下半捧白须甚至被激动的老荀捋断了三五根。
当荀爽讲完长篇大论之后,已是双手扶腰气喘咻咻,刘协急忙示意他就座歇息。
“朕继位已有两年,却遭董卓欺凌,全赖诸位一心辅佐,终得今日之安宁。”皇帝又将这番感激的话语搬了出来。
王允当仁不让地抢先答道:“陛下天威护佑,臣子才得以尽责。”
“为陛下尽忠,本就是臣子的本分。”荀爽也毫不落后。
群臣俱是点头不已。
“汉室初定,诸事繁多,但朕终究年幼,于事难有明断,”刘协很谦虚的贬低了自己一番,“因此,想依循旧制,请正直忠厚之臣,特进辅佐于朕。”
咦?正直忠厚?莫非在说我?
我急忙抖擞精神,目光炯炯地看向了刘协。
但他似乎并没有注意我这边。
“陛下圣明,此事有故可依,老臣赞同。”王允和荀爽异口同声。
刘协微微一笑:“以诸位公卿之意,何人可以担此重任?”
王允当仁不让地推荐:“仆射士孙瑞,端正清名,请陛下虑之。”
“士孙公常在朕侧,”刘协点了点头,“朕意,拜其为太傅,可否?”
“陛下圣明。”王允朝刘协一拜。
士孙瑞当即滚倒在地:“老臣叩谢圣恩。”
我内心有些失望:原来是搞这个东西……太傅什么的,虽然地位比三公还要高上一等,但只是咨询人员,没有实权,纯粹是依靠个人的威望与人脉,如果不录尚书事,也没有大用。
但刘协却意犹未尽的样子:“是否还有臣公可以推荐?”
这下王允和荀爽都是有些惊讶,我明显看得到他们眼中一闪而过的异色。
廷尉宣播奏道:“禀陛下,弘农太守刘虞,温良有方,曾任大司马,或可荐之。”
刘协笑了笑:“还有人选么?”他显然对刘虞很不中意。
我私底下猜测这是因为之前袁绍和韩馥等人曾经打算拥立刘虞的缘故。
宣播讪讪地退了下去。
卢植清了清嗓子,恭声道:“禀陛下,太常马日磾,乃名门重臣,世代忠良,又才学博广,臣斗胆荐之。”
刘协这才满意地点头:“马公德高望尊,朕意,以其为太保。”
诸臣虽然又产生了一些惊讶,但看得出来,马日磾还是有一些人缘的,没有人公然反对。
只见马日磾抖抖颤颤地站出来,伏在地面上:“老臣叩谢皇恩!”
三位传说中的“上公”,只任命了太傅和太保,唯独空留了大司马,这倒让我有些玩味了。
莫非是张温没有归来,故而特意空出这个武将的最高荣誉?
这倒是十分可能,我暗暗点头:张温在这次平定袁术和陶谦之后,声威和军功又提升了一个台阶,皇甫嵩和朱儁已经无法匹敌了,堪称当代第一武臣。
之后朝贺又继续进行,刚刚上任的士孙瑞和马日磾一阵谦虚,还是由年岁较大的马日磾先行向皇帝和百官祝贺词。
我看到了老马情绪十分激动,这也从侧面上反映了此项任命没有黑幕,十分民主。
士孙瑞则稍微沉稳了许多,他原来就和刘协关系密切,跟王允更是穿一条裤子,或许他就是本次任命的潜规则人士。
不过这和我并没有什么关系,这两个荣誉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落在我头上,而我也不可能推荐我那不争气的老爹马腾……他自己非要龟缩在西北一隅被人遗忘,我就是再恨铁不成钢,又能怎样!
接下来的顺序应该是韩融、刘艾、张义、周奂、宣播、田芬……我。
我十分讨厌这一幕:简直就是八月十五的重演呀!
但那时候至少我还能找出一篇歌颂月亮的诗词,现在……是新年第一天,主题思想很明确,就是赞美大汉,赞美刘协。
的让我去哪里找这个题材!
我的头脑中将什么“二月春风似剪刀”、“春风不度玉门关”之类的东西全部筛选出去,愣是找不到一首诗歌颂明君圣主……是不是因为广大诗人普遍都对朝廷不满意?或者说小学中学教材的编写人员不愿意让我们看到歌颂封建地主阶级的东西?
韩融已经发言完毕,这个半老不老的大叔似乎还有些幽默的功底,满厅都是一阵欢笑。
刘艾站起身来,他是皇室宗亲,跟皇帝的关系在九卿之中最为亲密,甚至可以算是皇帝的喉舌、传声筒了,而宗正这个职位,似乎也一向是从刘姓宗室中选拔的。
我不敢怠慢,又一遍一遍的搜索着可以勉强采用的诗词。
篇幅较长的诗歌如下:
《石壕吏》?不想活啊?《卖炭翁》?还不悲剧?《新婚别》?妹啊,你死的好惨啊!《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兵车行》?杜甫大爷你不能写篇赞美祖国感谢陛下的诗么!
《行路难》?好像有些消极;《蜀道难》?无关主题;《梦游天姥吟留别》?这不是旅游局;《胡无人》?虽然够劲,但不沾边呀!《将进酒》?李太白大爷,你……
我喘了口气,将这首古诗默念了两遍:凑合吧!将几个人名换过来就好了……不过有个“陈王”什么的,我记得是曹植的称号,现在……该用什么王来替代?
厅中宣播已经结束了演讲,稀稀疏疏的掌声伴随着他回归座位。
田芬长身而起,立在中堂……话说为什么少府会排在最后?哦,除了我是因为资历太浅理所当然的垫底,少府可是实权部门啊,油水也充足的很,为什么仅次于我?
莫非是他的前途出现了问题?我自作聪明地点了点头。
而后又急忙将这首诗默背了两遍,防止出现脱口将原稿诵出来。
妹的,怎么田芬只说了两三句话就下来了,而且大家情绪还很高涨!
我忽然又感到一阵紧张,双腿忍不住微微发麻。
该死的田芬,退下来也就算了,还专门向我拱了拱手:“马大人,请。”
我恨死这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