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杨修,见过大人。”杨修虽然据说出身高贵,此时也依足了礼数长揖到地。
我伸手将他托起。
细看杨修,的确是一名干净温雅的文士,长身细腰,疏眉薄唇,再加上刚刚才冒出头来的胡须,更给他增添了一份风骨。
“杨家多俊才,”我赞叹道,“只看德祖兄相貌谈吐,便知大汉又多一良臣矣。”
杨修拱手笑道:“大人谬赞了,修不过弱冠书生,谈何良臣?”
“诶,所谓英雄出少年,有志不在年高云云,年纪什么的,不过是浮云而已。”我胡扯道。
他的双眼中满是笑意:“大人说的是,家严得知大人有心栽培,也是连声嘱咐,让杨修以大人为楷模,多多效仿大人。”
我摆手道:“德祖你不是在胡说吧?我马超不过一鲁莽武将,你可是儒门大家,跟着我能效仿到什么?难道让我教你骑马射箭!”
“文武之道,殊途同归,都是为朝廷做事、为陛下分忧而已,大人过谦了。”他淡淡地说。
我怔怔地打量着他。
杨修微微垂下眼睑,单薄的双唇透出一道细缝来。
我吐了口气:“杨兄讲得好,小弟受教了。”
“岂敢,岂敢。”他慌忙拱手。
卫觊又介绍另一位年轻人:“王凌,字彦云……是王司徒的内侄。”
我“啊”了一声,拱手道:“王兄好,王兄好。”
这位王允的侄子年纪看起来更小,嘴上连根毛也没有,看了也就刚过二十岁的样子。
“见过大人。”比起杨修,他倒也是个十足的公子模样,但总似少了一些文气。
或许是我先入为主了:我知道杨修博学多识,又善于揣摩心思,可能无形之中便给他的评价高了一层;至于王凌此人,恕我记忆力有限,他必然不是活跃在三国前中期的角色。
“这位年岁最少,乃是荀司空之族孙,名绍,尚未弱冠。”卫觊继续介绍下一位。
荀绍?
我确信自己压根没听过。
姓荀的年轻一代能让我记忆犹新的当然只有荀攸和荀彧了,其他人基本闻所未闻。
这位少年看起来也只十六七岁,弱不禁风的样子,不知道荀爽老头派他来做什么?
“学事。”卫觊回答了我。
我好生郁闷:学事,莫非就是顾名思义,为培养下一代干部而布置的年轻力量储备?
当然在这些下级官员面前我也不好意思询问,反正我也不准备退掉这些年轻人。
就算他们是三公九卿派来吃白饭的……也不是吃我家的饭,管他那么多作甚。
于是大家一团和气,他们继续学事,我则在与众位手下打完招呼之后开始执行五月的第一次巡檄皇宫。
皇宫内的警备力量稍有增强,大部分侍卫也不再亲切的称呼我为“少爷”了,更多改为“马大人”。
我毫无诚意地点头回应他们的虚礼,这些新征的士兵虽然经过训练,但毕竟时日太短,我想他们的战斗力也就比一般拿菜刀剁肉的屠夫稍稍强一些。
这次巡檄,我连续抄了三条近路,无视了北宫大部分宫殿园林和南宫西部的大片房屋,直接在几个城门及主干道上溜达了一周便草草返回。
随身作陪的是杜畿,他一路并未及时予以纠正,甚至还体贴入微地为我指路。
思维灵活、懂得变通的下属才是好下属。
我对他的表现十分赞赏,多次于口头予以表彰。
这种既不花费物质资源,又可以同时满足自身与他人的行为,我从来是不吝去做的。
“还要拜过陛下?”我问杜畿,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惯例。
杜畿点头:“至少也应该在殿外问候一声。”
时隔一旬,我又一次来到了这座院内。
当然,以防万一,我带来杜畿与四名护卫一同入院。
“臣卫尉马超前来拜见陛下。”我隔着殿门报名。
一名小太监十分懂事:“马大人稍候,小人这就去禀告万岁。”
很快他便退了出来,高寿公公迎面走出,满脸堆笑:“马大人,陛下请您入殿叙话呢。”
“有劳高公公传话了。”我和他客气了一下,示意杜畿五人留在殿外,独自入殿。
高寿在门外将殿门掩住。
“臣马超拜见陛下。”我向前走了两步,装模作样地鞠了一躬。
刘协坐在席上,指了指身前的座位:“此处并无外人,马兄不必多礼。”
这次他并不叫我“超兄”,而称呼姓氏,似乎比以前顺耳一些。
我也没有推辞,曲膝坐下。
“马兄上月为朕所受之伤,是否已经痊愈?”他关心地询问。
我伸出右手向他展示伤口:“只是一些皮外伤而已,并无大碍,再过数日即可完好。”
他捧起我的大手仔细端详了片刻,这才放下心来,又道:“经过此事,朕忽然也想练练身子,马兄算是个行家,不知是否可行?”
圣上都称我是行家了,作为行家的我当然必须展示一下自己的杰出才能了:“陛下想强健体魄,当然是好事,也可以增强对一般疾病的抵抗力……”
“那是否可以和你一样?”他天真地问道。
我目光开始闪烁:“这个……由于人与人体质不同,领悟能力也各有不同,故而未必……”
笑话,你一娇生惯养的大爷,能和我从小在马背上颠簸、风沙中打滚的苦命孩子一样么!
刘协顿时有些失望:“马兄是说朕天资愚笨?”
“不不不,”我连声否认,解释道,“一般练武,当从六七岁开始,十四五岁便基本成型,想要进步难上加难,陛下半路入门,当然有些困难,但若只是想锻炼一番,也无什么不可。”
“哦,那朕想试试,你说可以?”
“可以可以。”我不再贬低他的材质,你想干嘛干嘛去吧。
“咱们何时正式开始?”他十分兴奋,跃跃欲试,“今天还是明天?”
我顿时陷入了沉默:原来你老小子一开始就设了套准备让老子钻啊,还装得一副天真烂漫样,可怜的是老子一介忠良,如何能够拒绝九五之尊的合理要求!
“陛下是要臣……”我迟疑着,不好意思说出“教”或者“指导”这种词语。
刘协连连点头:“朕当然是这个意思,马兄是否为难?”
“不为难不为难。”我急忙摇头否认,同时试探着建议,“臣斗胆请陛下移驾蔽府,不知可否?”
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现在?”
我艰难地答道:“请陛下用过晚膳之后,移驾微臣的狗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