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圣明……”三公中的其他两位,司徒王允与司空荀爽,这二位都是躬身附和,他们是不是幸灾乐祸呀,这么异口同声?
刘协又问道:“至于太尉之职,何人可继而任之?”
“张温可任。”回答者却是刚刚被踢走的前太尉赵谦。
刘协微微有些惊讶:“张卿么?荀公与王公意下如何?”
“张公复任太尉,并无不可,老臣无异议。”王允答道。
荀爽也道:“张公甚知军兵,当是众望所归。”
刘协遂即宣布了对张温的任命。
张温当即叩拜:“臣张温遵旨谢恩。”
我有些吃惊,蔡邕低声解释道:“张大人曾是太尉,故而称作‘复任’。”
“嗯,如此,卫尉之职空缺,又需要另行择选了。”刘协笑了笑,“张公,在你现在的吏员中,可有适当人选?”
张温扭头向我们这边打量了一番,摇头道:“老臣属下,皆是新近擢拔之士,要想担任九卿之任,恐怕都仍需磨砺。”
“哦?”刘协挺起了身子,“张公可不要有所隐瞒呵。”
百官微微有了骚动。
张温讶然道:“老臣惭愧,若真有贤才,岂敢隐瞒陛下。”
“你看,公车司马令如何?”刘协伸出两根手指点了点这边。
百官齐齐看向我。
我目瞪口呆:我不是没有自知之明,但小皇帝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吧?老子虽然很想升官飚飞,但这总得有个过程吧!六百石的公车司马令才做了半个月就直接提拔到两千石、九卿的位置,说实话……非常夸张,而且……太不现实了。
我为小皇帝的天真深表遗憾,而且同时为自己的前途担忧:陛下你对我有好感我当然很欣慰,但是您表现的如此露骨就不太妙了,说不定以后就会有些人对我百般刁难。
张温又看了我一眼:“公车司马令资兼文武,确属难得贤才,但年岁尚轻,老臣唯恐其骤然难当重责。”
“年岁尚轻?”刘协忽然唤道,“马卿年岁几何?”
我急忙爬起:“小臣十六。”
“张公,马卿年长朕足有五岁。”刘协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张温一怔,仿似明白了什么:“陛下所言甚是,少年英俊,足当大用。”
“老臣亦赞同陛下圣裁。”荀爽当仁不让,很肯定地附和。
王允犹豫了三四秒,终于也弯腰同意。
刘协似是松了口气,脸色显而易见全是笑容:“三公都同意了么?其他诸位可有异议?或是更好的人选?”
殿中百官无人出头进言。
“既然如此,”刘协点头,“就令马卿任卫尉吧,朕与皇宫的安全,可全靠马卿了。”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
张温在身后推了我一把,低声斥责:“还不谢恩?”
我恍然大悟,慌忙拜倒在地,深深叩头:“小臣马超谢主隆恩,小臣必为吾皇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之后纳头又拜。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说得很好。”刘协想必并未听过这八个字,点点头表示赞赏,“起身吧,至于公车司马令,马卿可另行推荐贤者补任。”
“诺。”这还用想么?当然是贾诩继任了。
之后我在张温的协助下返回坐席。
蔡邕与荀攸都是侧过身子,拱手相贺:“恭喜马大人位列九卿。”
我傻傻地坐下:“我……升职了么?”
蔡邕低声道:“千真万确。”
我狠狠咬了下嘴唇……没什么感觉。
过于儿戏了罢。
所谓朝会,只是权力集团最高层的一场游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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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听荀爽启奏:“冀州牧韩馥,懦弱无主,初平元年山东诸郡联军起兵之时,韩馥盘居大州却不思报君,如今又为公孙瓒兵锋所迫,难以自守,望陛下罢其牧守之职,另择贤吏治冀州。”
王允侧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做声。
刘协思索了片刻,很快同意:“何人可治理冀州?”
“河南尹朱儁有胆识,可任冀州。”荀爽显是早有打算。
“呵,果然只有朱卿了。”刘协也已料到了。
朱儁又一次站起。
我看得很是疲惫:他们一次次站起又坐下,难道不感到厌烦么?相比较之下,还不如后来的王朝诸如明清,百官一率站着奏事来得方便……
于是,罢韩馥冀州牧,朱儁领之。
至于河南尹,平陵令赵戬领之。平陵县,在三辅范围,而河南尹是重职,怎么直接就让一名地方官担任了?也许牵扯到派系什么吧?
这种事情,我还是别问了……
刘协仍在孜孜不倦地听政,虽然大多数事情他并不具有决定的权力,但他的神情一直专注而坚定,所言所行全然不像一名十一二岁的少年。
想一想,前半生我十一岁时……是五年级吧,先是得了扁桃体炎躺了一个多月,刚好没几天就被邻居的一条恶狗狠狠咬了两口,唯一的好事是终于和日思夜想的妹子成了同桌……结果因为大病浪费了几十天的青春岁月,等我下床后发现妹子跟着父母离开了家乡!
而年轻的刘协同学在十一岁时便心怀天下积极努力的学习着所能够触到的一切东西,不能不令我感到惭愧……二十一世纪据说大家都很早熟的,莫非只是催熟了生殖器官而已么?
还好参与朝会的各位还有些时间概念,这又是大乱初定,诸事繁杂,各个都尽量长话短说,一个时辰之后,便宣告完满结束。
刘协伸展腰身,退入侧殿。
高寿尖声宣布散朝。
百官开始退场。
我扶起老迈的蔡邕,他呵呵而笑:“贤婿……”
“等等……”我急忙堵住他没牙的嘴,“家父尚未回信同意,蔡大人未免太过心急了吧?”
“一样的一样的,”蔡邕毫不介意,“超儿来京不过一月,已然升至卫尉,纵使王公与老夫,恐亦有所不及哈。”
我惭愧地摇头:“这似乎有些轻率了吧?毕竟我并无任何声名,于国于君也没有大功……”
荀攸拍了拍袖口:“以攸之见,大人之位,纯然凭借令尊之功而定,大人并不需惶恐。”
“哦?家父之功,就能够让超任职卫尉了么?”我奇道,老爹虽然算是立了两次不小的功劳,但也不至于这样吧?
“若是陛下有意,当然就足够了。”荀攸轻描淡写。
“公达。”荀爽立在我面前,淡淡唤了荀攸一声。
荀攸恭敬地施礼,而后站在他的一侧。
“马公子初任重职,务必多加用心,不要令陛下的举荐蒙羞。”荀爽看着我,叮嘱了一句。
我点头:“蒙荀司空恩,小辈谨遵教诲。”
“老朽于你有何恩情?”荀爽洒然一笑,挥袖离去。
荀攸向我拱手,紧随着叔祖父下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