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照着五月的江南,清江小桥处,一袭素裙,一柄画伞,一片痴情。水湄边,桃红绿柳间,醺醉了吴语侬侬。叶良筹站在楼阁之上,手里紧紧的捏着一封信。
“怎么办......师命难违....可是..可是妙蝶她....”叶良筹满面愁容的眺望着远处的山景。
师父重病在身,身为大弟子的叶良筹来继承疾风书院的大先生之位,在旁人看来是理所应当,可是就在理所应当之下,却让叶良筹多了无尽的愁绪。他与醉雨江南阁的白妙蝶已经相恋两年了,本以为过了今年便打算成亲,可若是继承了这大先生之位,那这段真情就要被扼杀了。
疾风书院,自建派以来便立下规矩,传徒不传子,之后又衍生了大先生有三不通婚的规定,不与商贾通婚,不与官宦通婚,不与江湖女子通婚,这三不通婚,是防止外戚干涉门派之事而设定的。这一步,无论是谁也跃不过去。
叶良筹本就没有做大先生之意,可是师父的话又怎敢悖逆。
“也罢!此事先不和妙蝶说了,大不了回去和师父说清楚,另选继承人就是了!”叶良筹心中一定,转身下了楼。
虽说两情深似水,却怎奈何世事无常,叶良筹怎么会想到此一去,便是他情断之时。到了疾风书院,叶良筹将自己的心思和师父仔细的说了,可师父刘弘益却当即大怒。
“你这个逆徒,为了一个女人就要弃整个门派的安危于不顾吗?”刘弘益火冒三丈的说道。
叶良筹低着头跪在地上,身后站着几位师弟,他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回答师父,回头看了看二师弟左永,轻声对师父说道:“师父,我.....我...”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想让我在你师弟里另选继承人,是不是?”刘弘益一激动站了起来问道。
“是...”叶良筹接话道。刘弘益听罢,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紧接着忽的一睁,用颤抖的手指着叶良筹喝道:“你...你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我疾风书院,自建派以来文武双修,学的先师武,读的圣贤书,从未没有过弃长立偏的先例,也从未出现过你这样忤逆的掌门大弟子....”话刚说到这,胸中一口气血上撞,直喷出去,脚下瞬间无根,整个人朝后面倒了过去。
众弟子一看不好,急忙接住师父。
“你..你看看..你看看你这几位师弟,都尚未到弱冠之年,怎能当起大任,你..你若不接下大先生的位置..我死不瞑目.....”刘弘益在众徒弟的簇拥下颤颤巍巍的对叶良筹说道。
叶良筹默然,他妥协了,他看着病情日渐严重的师父,他的心已经不容拒绝了,可是那份深情就被这生生的斩断,实在是让他心如刀绞。扑通一声,他重重的跪在了师父面前,强忍心头剧痛,颤抖的说道:“师父...我...听您的!”这句话一出,如同天塌地陷一般,让叶良筹陷入了无尽的痛苦。
“好..好..那么即今日起,我不允许你再踏出书院一步,直到继承大先生为止!咳!咳!咳!”刘弘益强挺着身子,边咳边说道。
这一刻,情深处,断愁肠,从此叶良筹便没有踏出书院一步,转眼间一个月过去了,苦苦等待的白妙蝶不知道自己的情郎去了哪里,心中焦急万分,她用无助的眼神看着远方的景色发呆。
突然,一个声音传来道:“妙蝶,你来看看这封信!”白妙蝶猛一回身,原来是师父在叫她。
师父文兰拿着一封信走上了楼,看面容像是有些不悦,白妙蝶缓缓的接过信件,信上的字便映入了眼帘。
“徒儿,你看错人了!”文兰,冷冷的说道。
白妙蝶还没把信看完,双手就开始剧烈的颤抖。
“不...不可能,他..他不是那样的人,这是他师父逼的他!”白妙蝶开始惊慌的自言自语。
文兰见徒弟如此,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说道:“就算他师父逼他,他若对你有一颗真心,能躲在书院不出来吗?”
“不是的...不是的..师父我要去找他...我要他亲口说出自己的心意!”白妙蝶紧紧的抓着师父的袖子说道..........
南方的五月中旬便入了梅雨季节,这个晚上大雨一直从初更开始便没有停歇。
“叶良筹!你给我出来!”文兰的声音穿过雨声传到了书院内堂。
“文兰!你休要在我疾风书院门前撒野!念你师徒均是女流之辈,我不和你计较,赶快速速离去,免得伤了和气!”刘弘益手提宝剑站在雨中,朝文兰师徒怒喝道。
文兰没有理会刘弘益的话茬,依然朝里面大喊:“叶良筹,今日你不与我徒儿说个明白,我誓不罢休!”
“好个泼妇!不知好歹!”刘弘益一声吼后出拔剑刺了过去。文兰一见不好,抽刀便挡,“叮”的一声,两人兵器相碰,将周身的雨点激的纷纷扬扬。
大雨不停的下着,一声声闷雷在空中响起,伴随着二人的一招一式,气氛提到了最紧张之处。
“噗..”一招不慎,身有重病的刘弘益与文兰对了一掌,顿时觉得内力不足,一口鲜血涌出,急向后退。
堂里的众弟子见罢,起身便要冲出来。
“都别动!这件事我亲自处理!”刘弘益转头对喝住了弟子们。
叶良筹呆在后堂,自己也开始在地上踱步,如今他的心里备受煎熬,一面是深情难断的未婚妻,一面是有养育之恩的师父,如今这个处境,又让他如何是好。这时突然听到前堂师父的喊声,心中顿时一颤,师父重病在身,若真是有个什么闪失,那让他万死也难解心头悔恨,于是也来不及多想,转身冲了出去。
“叶良筹,今天你若不出来说个明白,你师父性命难保....”文兰的话刚喊到一半,只见中堂里众人一分,叶良筹缓缓的走了出来。
“你出来干什么?回去!”刘弘益怒吼道。
叶良筹并没有停住脚步,而是任凭大雨浇透身上的衣衫,他看着师父轻声说道:“师父,我自己的事情,让我自己来做个了断,你总不能叫我躲一辈子吧!”
“你......哎!”叶良筹的话让刘弘益也无法反驳,于是深叹一声,向堂里走去。
白妙蝶深情的望着叶良筹,此时纵有千言也都是哽咽在喉。
叶良筹一步一步的朝向白妙蝶,在离三尺之处突然站住了,嘴里颤抖着说道:“妙蝶....我....我....忘了我吧!”
这几个字一吐出,白妙蝶所有的希望瞬间破灭,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泪水混在雨水里让眼神变的模糊不清。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叶良筹的脸上,白妙蝶转身便向外疾步。可正在这时,旁边的文兰却突然飞起,一掌朝叶良筹袭来。
“啊!——”这一声过后,场上的情景顿时惊呆了所有人,叶良筹已经心死,根本没想躲那一掌,可是没想到的是,这一掌却没有打在他的身上,而是被白妙蝶及时挡了去。
一声惨叫,白妙蝶的鲜血与雨水混为一潭。
“徒儿!”文兰一把抱住白妙蝶,嘴里大声喊道:“你这样值得吗?你....”
叶良筹看着眼前的景象如傻了一般,脚下不由自主的向前走着。
“妙蝶...”叶良筹用悲伤的眼神看着自己重伤昏迷的未婚妻,可是又不敢碰她一下。
“哼!好!既然事情说明白了,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刘弘益你记着,从今以后,我醉雨江南阁与疾风书院势不两立!”文兰抱着自己的徒弟,一声怒喝后,脚下一点,消失在了大雨瓢泼的夜色中。
此时堂前只剩下叶良筹一人,他跪在雨中,俯身在地,将脸深深的埋在手掌里,伴随着雨声,发出了阵阵低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