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蜉蝣特对视片刻之后,熊人小心的将浮游盾挪了开来。
浅灰色的天空中,既没有光弹乱射,也没有超人飞舞,只有云彩悠闲的飘动着,再仔细一些的话,也能看见一些原生态的无害生物为了生存而忙碌奔波着。
这个景象让熊人都有些怀疑,刚才惊天动地的气势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可是吸气之间,鼻子的疼痛却提醒着他,刚才确实发生了些什么。
人在迷茫时,一般都会本能的想到求助身边的人。于是,熊人把迷茫的目光投向了蜉蝣特,此时的后者正俯身抓起一把细沙,像是研究某种珍宝般仔细观察着。
熊人下意识的凑上去看了半天,发现那不过就混合了灰尘的普通细沙,但下一秒,他突然回过神来,脚下的明明是至少有拇指大小的碎石,竟然在不不知不觉间……不对,是在刚才的巨大冲击下变成了这个样子。
看问题的角度因为被放到了正确的方向上,熊人很快发现了更加让他震惊的一幕。
刚刚还占据整个视野的碎石荒野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型的沙坑。上百米范围内全都是细沙和没有哪怕一点漂浮于天空的灰尘,至于更远的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熊人就实在看不到了,因为他现在就身处在这个直径两百米,高度超过二十米的沙坑底部。
如果说先前恶魔造成的两个坑就像是即将崩碎的行星,那么这个沙坑就是可以轻易超控行星存亡的恒星。因为它随意的一次爆发,便能轻易抹消了行星连同他们曾存在过的整片空间。
在熊人的思维中,随意是指这次力量的爆发相当突然,在没有蓄力或者准备之类的情况下就那么出现,除了用随意来形容,再找不出更好的词。
轻易则是因为这样恐怖的力量别说两个肉块,就是两团金刚石也没压得粉碎了,可是自己除了鼻子受了点伤外,就再没有其它任何损伤,这也只能意味着,对造成这一效果的人来说,现在这个程度的力量,还在可以轻易控制的程度以内。
其它的还涉及到力量的性质,方式等东西,例如不管任何人使用,破坏力固定的机械武器就肯定做不到这种程度。要么是精神、能量控制内的攻击,要么就是武器技术达到了自己连想象都做不到的程度。
但熊人就像和亿万富翁作着攀比的普通人,只要知道对方亿万富翁的身份就足够让自己明了胜负,不可能再有任何心情去研究这个亿万富翁是干什么行业的,发家致富是使用的什么手段。
所以,现在熊人还能关心的就是,这个情况是不是秋羽造成的,以及,胜负如何。
“走。”在熊人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时,蜉蝣特已经出声行动。
“去哪?”
“上面。”
这个沙坑当中的景象一目了然,不管是想要知道更多的情况,还是离开这里,确实都需要先离开再说。
熊人,“你觉得……”
蜉蝣特停下脚步,回头看着熊人等待他后面的话,可是几秒后,熊人却摇头道,“还是先上去再说吧。”
如同丝毫都没有好奇心一般,塑形菌被消耗一空的蜉蝣特继续先前的行动,一步一个脚印的在细沙中向着外城所在的方向走去。熊人又四处张望了一番后,也没有使用装备的辅助,迈动双脚跟在了蜉蝣特身后。从远处看去,两人就如同掉入了蚁狮陷阱的渺小昆虫般,正为生存用尽最后的力量作着挣扎。
在熊人和蜉蝣特所选方向的正后方,秋羽立于沙坑边缘,看着两人的背影沉默了片刻,突然轻叹道,“我觉得自己能搞定的,想不到你还是没能看下去啊。”
两个奄奄一息的人型生物被从虚空中丢在秋羽身旁,溅起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但这股灰尘在即将接近到秋羽身体时,又仿佛遇到了柔和,却无法反抗的逆向微风般飘往了别处。
秋羽扫了眼他们,视觉得到的是和感知蔓延相同的结果--看不出他们有任何的损伤,但是残存在他们身上的生命之火,分明已经只剩下了微弱的余烬。秋羽倒是相当有兴趣等他们死亡后,用感知蔓延去研究作用于他们身上的力量,可惜秋羽很清楚这两个生物的本质。在他们因死亡而失去抵抗感知蔓延探测的领域之前,他们就会先一步化为虚无,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我觉得你搞不定。”
一个绝美的身形从虚空中浮现,肯定而轻柔的语气让秋羽光听声音,就险些放弃了自己的坚持。
“不试试怎么知道?”秋羽最终还是将坚持保留了下来,只是比起他一直给人的那种掌控一切的强势感觉,现在的秋羽就像是一个明知自己有错,却因不服气而死撑的叛逆男孩。
“你想试试自己现在的力量吗……对不起,看来是我做了多余的事,应该再晚些出来的。”
秋羽远胜超级电脑的大脑,因为这句话出现了反应不能的状态。秋炎的话是如此的诚恳认真,几乎每一个字的语气与意义都就是那个字本身体,但就是这种单纯到极点的文字组合却让秋羽完全无法把秋炎轻易放弃自己的判断、认真的道歉、谦卑的自我检讨,以及最后那句彻底推翻前面三点的话联系在一起。
简直就像是一个人严肃的对自己说,“我饿了,所以我们别吃饭吧”那么怪异。不,即使是那样的话,也只要添入一些其它条件就能理解。可是秋炎……
(真是把我当小孩看吗?还是说在她的眼里,我真的注定会被两个恶魔干掉?我对强弱的判断真差到了这种地步?)
“也不是说你一定就打不过他们,但是输的可能很大。宇宙,很大,没有必要在进入之前就那么拼命。”
秋炎的话让秋羽一惊,脱口而出道,“你能窥视到我的思维!”
“你的想法总是那么单纯,即使不用窥视也能知道。”
秋炎的话没有被附加上任何的含义,只是单纯表述着文字本身的内容,而秋羽则继续被这种单纯轻易击垮。
“好吧,恐怕全宇宙也只有你敢说我的想法单纯了。”秋羽苦笑道,“那么你说说,思想单纯的我下面想做什么?”
秋炎低头想了想,从虚空中抓出一张纸快速写了片刻,之后,看着纸上的内容像是给自己确认一般重重点了下头,望向了那两个奄奄一息的生物,“您在想,既然我把这两个人送到了你的面前,所以不要白不要。”
秋羽终于体会到了脸部抽搐的感觉,连忙用手按住两颊,“错了,我是在想,如果说这两个家伙是我亲手干掉的,我一定会高高兴兴的收取战利品,可是现在的情况我可不喜欢嗟来之食。”
秋羽这样的说法有些耍无赖了。比起英雄般的执着个性,秋羽还是像逐利的商人多一些,所以,在问秋炎是否知道自己心中所想之前,定的下计划就是,如果秋炎猜错了,那自己就毫不犹豫的收割这两个生物的固有空间。但如果这个想法真被秋炎猜到了,那就把特别应对这种情况而准备的以上话语说出来,反正也不算是彻底的撒谎。这样的做法虽然有些耍无赖,但却能让自己处于近乎不败的位置。
不过……现在的秋羽,智商其实已经和负数差不多。在口头的话语上把秋炎比下去,胜利之后最多就能得到一些心理的满足,可代价却是失去几万点固有空间。
就连与那些为博美人一笑而亡国的君主相比,秋羽现在干的事还不如他们,至少那些君主付出了灭国的代价后还让红美人了一下,而现在的秋羽,却是放着巨大利益不要的同时还和美人闹别扭。
连秋羽自己都很奇怪,明明连司马天智那种人自己都能忍,为什么就偏偏不愿意被秋炎看透。
而比起秋羽那种口头上的逞强,秋炎却是在用行动来证明,秋羽确实是那种能被自己轻易看透的单纯角色。
“嗯,连你现在说的话我也是早就猜到了的。”秋炎认真的把手里的纸对着秋羽翻了过去,“看吧,内容都写在这里了。”
秋羽像做贼般,斜眼瞟了一眼后,身体便彻底被无力感所支配。秋炎展开的纸上赫然写着--你会这样说--错了,我是在想,如果说这两个家伙是我亲手干掉的,我一定会高高兴兴的收取战利品,可是现在的情况我可不喜欢嗟来之食。
不用再多看秋羽也知道,秋炎事先写下的这段话和自己刚才所说一字不差。
因为事先就知道秋炎很厉害,所以在看她写字的时候秋羽也大概猜到了这种可能性,可要说秋炎就连自己的每一个字都能正确预知,那除了她能窥探自己的思维以及时间穿越外,实在想不出能解释这一状况的合理答案了。
(不,还有种可能,那就是我们相处得实在太久,久到我每一个思维衍生,每一个遣词用语,她全都了然于心的地步,可是……)
秋羽突然握针,用两次干净利落的挥舞收割了两万多点固有空间,“我刚才是开玩笑的,以我的为人,怎么可能放过提升力量的机会。
(再试一次,我现在的行动,依然被你看透了吗?)
秋炎嘴角上扬了一瞬,在秋羽都不确定这是否是眼花造成的错觉时,秋炎已经恢复到云淡风轻的表情。散发着白玉般温润光晕的手指一松,秋炎手中的纸便又展开了一截。
你看了我写在上面的话后,一定会因为不安而进行确认,最可能出现的情况就是把眼前的财富先弄到手里,然后对我说--我刚才是开玩笑的,以我的为人,怎么可能放过提升力量的机会。
看到纸上的这些内容后,秋羽突然感觉心中一阵莫名的剧痛。不是被人看透后的不安,也不是对未知事情的恐惧,而是一种如同秋炎的每一句话那样,带着单纯气息的剧痛。硬要寻找出某个原因的话……或许是对某些本已遗忘之物的怀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