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断了拇指的那个,不过这种邪术一般都是为了和鬼结契,从而借助鬼的力量达成心愿。”墨离亭说道,站了起来,趁别人不注意,用筷子把盖着的盘子揭开,只见里面装着一碗猪血,碗口上压了几张纸钱。
九臣眼中一刺,“生猪血上压冥钱,猪血里不会还有夹生饭吧?”
“你可以吃一口试试。”墨离亭说道,把雷木短刃递给了张九棂,起身回去。
汉人祭鬼是用生水泡夹生饭,通常是家中小儿夜闹,大人们就会以为是孩子死去的祖宗回来逗孩子玩,用以一碗水饭将亲人的魂魄请走,泼在门外,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个小孩都会乖巧平安。
而以血泡夹生饭,则是请鬼,蕴意要与请来的鬼魂和睦相处。
“你什么时候把短刀给我摸走的?”回去的路十分黑暗,九臣弯着腰去看脚下的路。
“老子不止能摸走你的刀,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送你上路,你他娘的走快点,信不信我一脚把你踹到水沟里去。”前面的墨离亭和张九棂昂首阔步地走着,白天和黑夜对他们来说,并无区别。
月光将三人的影子拉长,犹如行走在暗夜中的幽灵。
突然,走在最后的九臣步子一顿,整个人僵在原地,直愣愣地看着水沟里的一块东西,那东西被泡的发白,有些像猪的脊背。
“你们看,水沟里是不是有个人?”九臣涩涩地喊了一声,张九棂和墨离亭同时回过头来看着水沟里。
借着月色,依稀能分辨出,狭窄的水沟里确实卡着一个身材偏瘦的男人,面朝下跪着,清澈的溪水淹过他的身子,衣服翻了过来,露出满是刀口的白色皮肉。
张九棂翻手燃起灵火,眼中略略迟疑了片刻,墨离亭猛地一把拉住他,幽蓝的火光映在他眼中,犹如一颗冰蓝的宝石。
墨离亭愤愤地咬牙,说道:“那个蠢货坏了大事!”说完便朝着相反的方向跃上房顶,疾速消失在黑暗中。
“老墨他在追什么?”察觉到异常,九臣不由得跟着紧张起来。
张九棂摇摇头,在他食指上点了一簇灵火,往水沟里照去,见到沟里的东西时,九臣身子向后一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水沟里果然趴着一个人,奇怪的是,这个人其实是跪着的,仿佛在跪拜什么东西。
“这人怎么死的?”九臣向张九棂靠了靠。
张九棂把手伸进水里,眸光一凛,像是看到了什么,揪住那人的后领一把提了出来,仍是面朝下趴着。
尸体的裤子里,卷着一种灌木的叶子,是野山茶。
“三天前就死了。”张九棂不容置疑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他是三天前死的?”九臣看了看尸体裤腿里的灌木叶子,好奇地问了句。
张九棂看了他一眼,没有解释,只是说:“尸体是被冲下来的。”
九臣知道他和墨离亭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他们从来都只相信自己,说出来的话往往也是不容疑问的,随即道:“小哥的意思是,这人三天前就死了,然后尸体被丢弃在水流上面,昨天一场大雨,给冲到了这里?”捻起一片山茶叶子,放到鼻尖下嗅了嗅,又道:“来的时候我好像看见,只有鼓楼北面那座山上有山茶,那座山奇险,平时都没有人上去,怎么还有人杀了人要把尸体抛到那上面去的?”
张九棂把尸体翻了过来,他用短刃挑开尸体脸上的苔藓,看到这张脸的那一瞬,九臣仿佛吃了一只苍蝇般恶心难耐。
如果那还能算是一张脸的话。
尸体的脸被人割了下来,两颗眼珠子似乎被水冲走了,只留下两个血洞。
“我擦,下手真黑,这人割脸来干嘛?”九臣惊讶地看着尸体的脸,越发觉得熟悉,“这他娘的好像是那个村长老头子啊!”
这时,墨离亭回来了,手里像是提着一张猪皮,扔到张九棂面前,“让他跑了,只找到这个玩意儿。”
九臣看墨离亭阴郁着脸,若不是碰到了棘手的事,他眼中很难看到这股肃杀之气,反应过来之后,心里不由得毛骨悚然,当即骂道:“****他奶奶个腿的,小哥说这人三天前就死了,那,在加沙里姑子家我看见的是谁?”
“谁他娘的知道你看见的是谁!”墨离亭走过来,又将尸体检查一遍,眉间的阴云浓的难以化开,“确实是三天前就死了,也算这人倒霉,遇上那东西。”
“什么东西?”九臣追问道,看张九棂把那张猪皮似得东西挑开,谁知那根本不是什么猪皮,而是几个小时前还活生生的老村长的脸,伴随着溪水流动的声音,面皮上的每一道皱褶都显得那么的触目惊心。
“昨天假扮他的,恐怕也是这东西。”墨离亭看了九臣一眼。
“你们是说,有人割下这个老头的面皮,冒充他?可是,他只是一个村长,冒充他做什么?”九臣抑制住想要呕吐的冲动,别开脸不去看地上的尸体,听墨离亭的意思,昨天晚上也有人假扮了他。
墨离亭和张九棂说了几句密语,这个老头的死只能解释一件事,那就是石鼓村里必定有一件事只有村长才能做,或者说,只有这个老头才能做。
“怎么搞?”墨离亭站起来,面上有些喜色,环视一圈之后,又冷冷看着地上的尸体,用鬼刃把那张脸割碎,踢进了水沟里。
“就算没了尸体,这么大个活人不见了,村里人很快就会发现的。”九臣说道,“而且,有人割了他的脸冒充他,和我们同时出现在石鼓村,又下手这么毒辣,绝对不是巧合。”
“当然不是巧合,那东西跟了我们一路。”墨离亭纠正道,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当兵的笑脸,异常的诡谲。
“你的意思是说,害死三里岗的那个瓷碗,是这个人给的?可三里岗说这个人是个外国人,石鼓村里要是来了外国人,村里人不可能不知道,而且...”九臣的脑子的仿佛劈了一个惊雷,惊恐地看着墨离亭,恍然大悟般的说道:“给三里岗瓷碗的人,也是假扮的?”
墨离亭掂了掂手里的一个药瓶子,点了点头。
如此一说,他们这次来云南找古滇国就变得没那么简单起来,下墓的时候不仅要预防毒虫尸毒和墓室机关,还要小心被人下黑手。
九臣蓦然想起白三姨说过的那件事,当时那个在古墓中追杀他们的人,很有可能跟送瓷碗的是同一伙人。
可是,事情都过去了那么久,难道说这些人一直守在这里,等着他们来?
“小子,这些只是一个开始。”墨离亭说道,点了一支烟,“后面的路还长着呢,你已经进了这个局,走不出去了。”
九臣不知道墨离亭为什么会这么说,他看着张九棂,张九棂看着地上的尸体,对他来说,这个局从一开始就是他自己跳进去的,他要找人,也要找到心里的那样东西。
“姓张的,用这个。”墨离亭把那个青铜瓶子丢给张九棂。
瓶子里装的是一种蓝色的粉末,张九棂将这些粉末倒在尸体上之后,瞬间燃了起来,神色淡然地看着那个老头烧成了灰烬,只在冰凉的青石板上留下一个人形的印子。
“真他娘的能折腾!”墨离亭用脚搓了搓地上的影子,直到看不出来那是个人形为止。
“你们说,鼓楼北面那座山上,会不会...”九臣欲言又止,想必不用他说,他们都已经想到了这点。
“洞里有龙没龙,掏了才知道。”墨离亭笑笑道,将鬼刃收好,三人一起回了古宅。
不远处,在夜色的掩护下,一双眼睛笑的弯成了月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