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悬疑四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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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驱邪

木子转身,旁边破破烂烂的房子里,走出来一个半秃老头,手里捏了个半导体收音机,调不准频道的沙沙声,清晰入耳。

“问你找谁?”老头一脸的不耐:“这厂子关着门呢,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往里看什么看?”

木子陪了笑脸:“大爷!这地是您看着的吗?”

老头疑惑地看着她:“是我看着,怎么地?有事?”

木子煞有其事:“听说这里就要拍卖了?怎么里头还摆着台球桌?”

老头有些发慌:“你是地产商的人?!哎呀没有啦,不过是闲着没事,就给人 放几张玩玩,反正要收也是很容易的事!”眼光一转:“你不会乱说什么的吧?”

木子笑嘻嘻的:“怎么可能?再说有什么好说的?一天没拍,这地就是公家的,我跟谁说得着么?台球也算大众娱乐项目,不比网吧强好些?”

老头一下乐了,用另只手捏住的一片南瓜叶,一下一下地点着木子::“哎呀你这姑娘会说话!怪不得是大公司出来的!可不是这话?让大家玩玩怕什么?这里露天空气又好,后头就是田,风吹过来,不知多少凉快!不比闷在那不透气的地方打游戏强?!”

说着便盯住她看,木子不出声,微笑回视,牙齿闪烁着贝类的光泽。这时,天放亮了些,老头看木子身上都湿漉漉的,便邀请她门房里坐坐:“我点了只煤炉,这个天太潮,烘烘衣服,你也进来,喝杯热茶吧。”

木子笑着道了声谢:“大爷您真心善,我还得再跑几个地方呢,正愁身上没个干处,谢谢您了哈!”

老头推开破了一块玻璃的门,请木子进去:“随便坐。”

说是随便,其实能坐的地方就只有一只木头肥皂箱,别地都让衣服啊生活用品等填满了,床上乱七八糟地堆着几乎看不出原来颜色的被褥,一只煤炉再占去房间中央一大块地方,接下来,也就只够摆一只木箱了。

煤炉的管子通了出去,屋里果然干绷绷,又十分暖和,事实上,是太暖和了。这种装备本是冬天取暖的,现在四月份了,许是一直下雨气温低,倒竟还留着没拆。

木子勉强坐了下去,额角便开始出汗,身上的雨水倒慢慢干了,汗却沁了不少。

“大爷,”木子环顾四周:“您就一直住这儿?”

老头坐床边调弄着半导体,半天调不出声来,沮丧地丢到一边,这才抬头回答她的问题:“可不是?家里几个败家子弄光了我的钱,房子也卖了,一把老骨头,不住这儿住哪儿?”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什么似的:

“对了,你们要卖下这个作发展,可不得赶了我!我看门的本事是一流的!凭你们将来做什么用,总得有人看大门吧?”

木子笑笑没说话。

老头急了:“你别不信!这条件我都跟镇里谈好了!随哪个买下这块地,也得带上我!我也不白吃饭,上回有个小偷,差点偷走存在那后头的一堆电缆线,不是叫我抓住了,损失可就大了!”

木子大感兴趣:“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老头有些脸红:“不瞒你说,这地方空着吧,也是造孽,我呢,反正也是看不得浪费,心说空着空着的,不如租给人家存点东西,也没碍着谁,”说着从眼皮底下看了木子一眼:“姑娘你说呢?”

木子点头安慰他:“您说,不妨事。”

老头放下心来,绘声绘色地继续:“有家电缆厂,就租了我那后头一块,台球桌再向里走一点,放了几吨货吧。我心里想着,这东西可沉,一般人没那个本事偷,上头扯块油布盖着,也看不出底下什么玩意,就没认真当回事。”

木子若有所思地听着。

“然后前几天夜里,我起来”老头看了木子一眼,后者觉得了,不由得一咧嘴::“抽烟是吧?“

老头讪讪地笑:“没错,就是抽烟,”心想这姑娘看着洋气,人还挺机灵,又体贴,自己不好意思说放水,她倒立马就反应过来,还很快就想出个大家不尴尬的借口来。

“我才抽完一根准备回去睡觉,”老头一抖激灵:“远远就听见厂子里有动静!”

木子眼底倏地闪过精光湛湛:“那你过去看了吗?”

老头沉重地叹了口气:“我倒宁可没过去看!”声音转低:“可吓死人了当时!”

原来那天,老头听见声音,只当有野猫来捣乱,因声音细碎如琐啮在啃咬着什么,他生怕那些不知趣的小畜生又来对付几张台球桌上的塑料布,便顺手抄起根木棒,走到门口开了锁,嘴里骂骂咧咧的,预备好好吓唬吓唬野猫们。

谁知道,他才开门走进去,那声音便如鬼魅一般,骤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老头还当野猫们见人来后躲起来了,不由得更加生气,骂得更大声,也走得更快,三步三步赶到台球桌前。

这时,他看见了了幕,让他终生难忘的场景。

一个长长细细的身影,扒在电缆堆上,几乎平平地贴着油布,从头到脚,平摊着,好像在月光下晾晒自己的身体。

“我跟你说,真不是开玩笑的,”提到那个怪东西,老头的脸唰一下白了:“我活了这么大年纪,还真没看过那么奇怪的东西。说是人呢,太平了,摊开来没肉似的贴着地,说不是人呢,那形状四肢还有头,不是人又是个什么鬼?!”

木子脸色凝重,语气冷静地反问对方:“你说的前几天,是不是一周前?”

景新华提到,第一次在巷子口看见的人影,也正是这个时间。

老头仿佛才从可怕的鬼故事中回过神来,眼神空空地看着木子,半天才明白她的意思:“嗯嗯,差不多是那个时候。”

木子点头:“说下去。”

老头哭丧着脸:“还有什么说的?我盯着那东西看了半天,心里怕得要命。”

木子笑了:“刚才您不是说,您是极信得过的,看大门天下无敌的一把好手么?还指着我替您美言几句,好继续这里看大门呢?”

老头吞了下口水,勉强一笑:“说实话,我也没想到再说起那天的事,我心里会这么悬乎!说实在的,这他娘的简直跟精怪故事书里一样!”擦了把光脑门的冷汗:“你当我这屋里点个炉子只为去湿气?”说着将身体向炉火旁凑了凑:“其实也为驱邪啊!”

木子平平静静地看着他,淡然开口:“说下去。”

老头心说这姑娘是不是吃了豹子胆了?自己这么大肆渲染气氛,她还是跟个没事人儿似的。

“还有什么好说?”老头悻悻然:“我当时被吓了个半死,连退几步,那东西仿佛转头向我看了一眼似的,慢慢坐了起来。身体还是扁扁的,长长的,纸片似的,然后一点一点站了起来。”

说到这里,老头的声音忽然发抖。

“它就那么直直地站在电缆堆的油布上,看不清哪面是脸,不是是对着我还是对着月亮,反正黑糊糊的一团,站了半天,然后这么一滑,”老头做了个向下俯冲的手势,然后重重啧了啧嘴:“就不见了。”

说到最后,老头还不忘强调一句:“绝对不是人,那滑下去的速度,绝不是人有的。”

木子冷然勾唇,眼波中冷光一闪,对老头的鬼怪故事回报淡漠一笑。

她也绝不相信,那是个鬼而不是人。

一定是人。

且一定是跟当年连环杀人案有关的人。

一切都太巧了。

一周前那个人不知怎么的发现的自己的行踪,然后在花店预定了那束可怕可怖的花,然后不知何故,他回到了小镇。

先去了景家那条小巷,然后,来到离他家不远,空地上的这片废旧的厂房。

当然他的目的是个迷,可木子知道,一切都不会无缘无故地发生,那人藏了十几年,却突然出现在这里。

难道这片空地里,埋着他的什么秘密?!

“老伯伯,您刚才的表现,可跟你在我面前夸下的海口不一样呢!”木子轻软温柔的笑着,声音里带着一股奇异的安定人心的气息:“您不是说您很有本事的嘛?怎么自己给自己丢份?说了半天,原来叫个不明来历的东西吓破了胆?”

老头表示不服:“这怎么能叫丢份?电缆不是一点没事么?一根没少么?要不是我及时出现,那东西说不准就开啃了这玩意谁知它是不是以吃铜丝为生啊!”

木子差点没笑出声来。

老头看出她的嘲笑之意,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了:“别啊,别就这么,”眼珠子一转:“后头还有戏,我还没说完呢!”

木子眉心倏地一凝:“哦?”貌似平淡的语气里,有着按捺不住的激动:“后头还有续篇?”

老头略有得色:“当然!”

于是,故事又继续了下去。

第二天老头依旧半夜起来抽烟,其实这已是他的老习惯了。由于每天晚上要喝一大杯热茶,差不多十二点左右他总要出“抽一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