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的有刘兰这个如果,那我和小姨也不会相遇,恐怕终其一生都只是两个世界的人,各自生活在各自的世界里,根本不会有任何的交集。
小姨听出了刘兰语气中的向往,就说:“妈,要不你这次回曼哈顿好好打点下,然后再回这边开个美食店,罗阳我们两个,有空就回来给您打下手。”
“再过几年吧,等年纪真的上去了,妈妈就回这边来,暂时还是不要了,触景生情,老是待在这里,就会想起一些不该想的,徒增烦恼。”
“听您的。”
将车停在老街,刘兰想和小姨都想下来逛一逛,正好也要买东西,我就陪她们逛老街。
三乡镇这几年发展的不错,处处充满着现代城市的气息,其实也不难理解,东南沿海一直处在整个华夏发展趋势的前沿,类似珠海、汕头、汕尾以及中山这些地方,更是发展飞速。
前几年还是旧式住宅呢,几年之间便高楼林立。
东西买好我们就去了陵园,陵园是后来置的,是刘兰有了经济实力才置的,早些年说白了就是随便找个地方,哪有钱买得起陵园这块地。
刘兰对丈夫是又爱又恨,恨到了极致同时又爱到了极致,这么多年没改嫁,一方面原因是愧对女儿,另一方面就是来自对丈夫的爱。
如果没有爱,又哪来的恨呢?
在纽约,在曼哈顿,当她从一个洗碗工变成一个系列的主厨,有了自己的经济实力和话语权后,她几乎每年都会抽空回一趟三乡镇,回来看看自己的丈夫,顺便呼吸呼吸家里的空气。
只是最近几年,找不到女儿的她渐渐失去了信心,所以没脸回来见自己的丈夫。在陵园我第一次从相片中了解到小姨的父亲,年轻时绝对是一表人才,刘兰长相同样标致,这两人孕育出来的结晶,自然差不到哪里去。
而小姨在我眼里,可不只是差不到哪里那么简单,而是非常惊艳,在我眼里,她就是绝代风华。
小姨专注地望着父亲的照片,她想把父亲的模样镂刻在脑海里,记一辈子。
多年来,“父母”这个词汇在她印象里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模糊不清,她不晓得他们长什么样子,但刘兰的现身,再加上今天的陵园祭拜,了却了她藏在心里许久的一个梗。
她不是,那个同学口里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孙悟空转世,她不是,没人疼没人教养的野娃。从今天起,她可以自豪地告诉所有人,告诉他们自己知道爸妈的模样,她还有人疼。
“白,你好好看看,咱家娃回来了,你说你,就不能再等一等,等一等吗?”
刘兰泣不成声,她在这块儿墓碑前流下无数的眼泪,但唯独这一回她是失声痛哭,可能是因为找到她的琳儿了吧,种种情感夹在一块,才让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吧。
从昨天起小姨就很脆弱了,再听到刘兰的哭声,更是忍不住跟着哭起来。
“这回你可以安息了,咱家女儿出落的一点不比别人家的差,而且她很有能力,足以在这个社会中自立……”
小姨跟跪在刘兰身后,一股凉风将我吹清醒许多,我跟着跪到小姨身旁,她回头看看我,没有讲话只是依偎过来。
记不清待了多久,总之记得她们哭了好久好久,小姨整个过程都没喊出那句“爸”,但在快出陵园时,她突然调头往回跑去,直奔父亲的墓碑。
我想追她来着,却被刘兰一把拉住:“让她去吧,有些话,咱们在场她讲不出来。”
想想也确实在理,于是就放弃了追她的念头。
“小罗,阿姨能看出来,你和琳儿都很珍惜对方。”
刘兰的话随风飘来,我几次欲言又止却还是没开出口,因为我不确定,她下句话会是什么,会不会把我这颗心打入万丈深渊。
刘兰:“琳儿说是你爸妈把她带大的,还把她培养得这么优秀,阿姨非常感激,这可能都是冥冥中注定的缘分,让阿姨在曼哈顿遇见你。其实阿姨说句实话,生却未养,阿姨的确没有资格过问琳儿的事情,但阿姨今天想跟你提个请求。”
“什么请求?”我莫名地忐忑起来。
“阿姨希望你能在琳儿的事情上理智些,不要盲目地仅凭感觉……”
“理智?”一个理智听得我模棱两可,我有些摸不准刘兰心里的真实想法。
“她回来了,就先说这些吧,剩下的咱们再找时间聊。”
我默默地转过身,见小姨一步步朝这边走来,她一直低着头,好像在专注地看着脚下,但我晓得那是她心情不好的表现。
同样的,刘兰的话让我很不平静,心里思绪万千。
恍惚间,我好像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刚刚讲了那么多,很像是在暗示我们的现状,是在提醒我连孩子都有了,要不要让小姨跟这趟浑水,她让我自己做选择。
“唉。”
我低低地叹了一声,缓缓闭上双眼,恐怕有些人,真的是有缘无分吧。
回老街的路上我一直沉默着,前前后后将刘兰说的那几句话思考过无数遍,她之所以不跟小姨讲而单独找我聊,恐怕是希望我自己放弃。
在老街吃饭,我也觉得食之无味,再有味的美食入了口,也尝不出其中的辛甜来。
小姨察觉到这异常之处,连着给我夹了几回菜,还在桌子下踢踢我的脚,低声提醒我不要那么失态。
可就在我刚平复下心情吃饭时,一阵铃声打破了这沉寂,是张赛坡打来的,他说我们在珠海的几家娱乐会所同一时间被砸,是江上游指使人干的。
我闻言登时起身,问:“他这是要正面宣战?”
“看不出来,他派来的人砸完就走了。”
“这样,你和天煞守着昭阳,被砸的会所先暂停营业,具体的等我回去再说。”说话时我双拳紧握,只要江上游敢开这个头,我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收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