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山河绝杀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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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日本的国策

傍晚,姜九龙工作的豆腐坊中,林诗野拉着黄包车进了院子,他尚未把黄包车放好,便向着听到动静从屋子里面走出老阿婆和姜九龙,大喊大叫了起来:“阿婆!阿婆!我给你老人家买来了一些你爱吃的城隍庙老五香豆!”

老阿婆连忙说道:“你这是干什么呀?孩子!你每天只凭着脚力,挣上几块铜板不容易呀!干什么还要为我这个老太婆,来破费呢?”

姜九龙也笑着打趣:“诗野!我看你额头发亮,脸上冒光,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肯定有好事!怎么着,捡着银行了?”

林诗野一摆手大声说道:“银行没捡着!打了两场架,救了一个人,还挣了十块大洋!走,九龙,找个地方喝酒去!”

老阿婆急忙劝道:“要喝酒,我到街上给你们打回来,再炒上两三个小菜,你们就在家里面喝好了!便宜!”

林诗野大声叫嚷:“唉,今天要下馆子!今天要下馆子!发财了嘛!”

姜九龙马上附和:“老阿婆,你就让我陪着他去吧!诗野已经很久没有去过酒馆了!”

夜已经很深了,上海日租界里日本派遣军的一个高级机关里面,依然灯火通明。

新晋少将桑原秀吉,笔直地站在日本驻屯军大将土肥原贤二的面前,带着一丝兴奋询问:“将军阁下,桑原不太明白,我的研究范围一直是在满洲,而将军阁下却将桑原的机关,安置在了上海。难道说,帝国真得马上要对上海,采取什么措施了吗?”

土肥原贤二和蔼地笑着:“桑原君,你作为皇军的战略思想中枢,当然读过《田中奏折》,但是,我请问桑原君,你认真地阅读过《田中奏折》吗?”

桑原秀吉不假思索:“报告将军阁下!我读过《田中奏折》!我很认真地阅读过《田中奏折》!”

土肥原贤二灿烂地一笑:“那么很好!我请问你桑原君,天皇陛下所批准的《田中奏折》,其精髓的要点是什么?请号称‘关东军大脑’的桑原君,说给我听听,好吗?”

桑原秀吉一阵惶恐:“将军阁下,‘关东军大脑’桑原实不敢当!我对将军提问的回答是,于一九二六年,由时任首相田中义一先生所提出,并于一九二七年获得天皇陛下批准的《田中奏折》,其精髓的要点是,欲征服中国,必先征服满蒙;如欲征服世界,必先征服中国!”

土肥原贤二连连击掌:“好!好!很好!但是,桑原君,我请问你,中国,你征服了吗?嗯?”

刚刚放松了一点的桑原秀吉,赶紧再一次立正:“对不起!将军阁下!十分、十分地对不起……”

土肥原贤二的脸上显示出一份严厉:“那么,《田中奏折》的下面一句是什么?桑原君,我请你继续往下说!”

桑原秀吉脱口而出:“倘中国完全可被我国征服,其他,如小中亚细亚及印度南洋等异服之民族,必畏我,敬我,而降于我,使世界知东亚,为我国之东亚,永不敢和我侵犯。此乃明治大帝之遗策,亦是我日本帝国之存立上必要之事也!”

土肥原贤二带出一点讥讽:“很好嘛!桑原君,你背得很好嘛!一字不差!啊,到底是‘关东军大脑’,果然名不虚传!”

桑原秀吉出于紧张,竟没有听出土肥原贤二话语中的讽刺:“将军阁下夸奖了!桑原秀吉多谢将军阁下的夸奖!”

土肥原贤二却突然把脸一板,恼怒地对着桑原秀吉说道:“夸奖?哼!你既然对《田中奏折》——也就是我国的国策,有如此深刻的认识,那你为什么,却仅仅对我们已经占领了的,那个面积不过七万四千平方公里、人口仅仅二千八百万的小小满洲,如此津津乐道,那样心满意足了呢?难道说,沉溺在成功策划了一个满洲事变的光环里面,而不再肯有所作为,这就是一个帝国精英,应该具备的宽广胸怀吗?嗯?桑原少将!”

桑原秀吉一愣,急忙说道:“将军阁下!桑原秀吉知道错了!桑原秀吉已经完全知道,自己心中的愚蠢和错误了!”

土肥原贤二侃侃而谈:“攻击,征服小中亚细亚及印度南洋等异服之民族,上海,乃是最好的出发地——这可是你首先提议的。是啊,上海是中国最大的工业城市和商业城市,这样灿烂的一颗东方明珠,你桑原君,难道不想亲手将它摘下来,呈献给我们伟大的天皇陛下吗?”,

桑原秀吉又一次立正,他恭恭敬敬地说道:“将军阁下!桑原秀吉现在已经完全明白了!”

土肥原贤二点了点头,告诫地说道:“你的机关总部设在上海,而你要充分有效地,设计管理从朝鲜到奉天,再从奉天到上海的,这整整一条战略运行线!记住,这是帝国的生命线!”

桑原秀吉:“将军阁下!桑原秀吉十分彻底地明白了!”

土肥原贤二:“要想办法,从朝鲜和满洲,动员一些,肯于效忠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同时又有财力,有势力,有能力的人。动员他们到上海滩上来,鼓励他们发展壮大,借此,来建立我们大日本帝国的社会基础!”

桑原秀吉:“将军阁下,我也会尽职尽责,全力以赴,去制定有效方针,铲除那些阻碍我们,阻碍建立有利于大日本帝国在中国长治久安之社会基础的一切组织和人员的!对吗,将军阁下?”

土肥原贤二:“对!请桑原君牢牢地记住,一个满洲事变,使我们异乎寻常地,顺利地获得了整个满洲全境的统治权,现在,我们的大本营,已经对上海产生了浓浓的兴趣,我对桑原君的期望是,动用你的大脑,让帝国的军队,在不太长久的时间后,用满洲方式占领整个上海滩!”

桑原秀吉:“将军阁下,我会立即开始研究,让我们的皇军,在最快的时间、用最安全的方式,占领上海。我和将军阁下将以同样迫切的心情,期待着这一天的早日到来!我和我的工作室,将为这一天的到来,做出最大的奋斗!”

土肥原贤二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团友好的微笑:“你还记得木下平八郎这个鲁莽的家伙吗?”

桑原秀吉面呈惊讶:“木下平八郎?佐贺县人,毕业于陆军士官学校?记得,记得,他不是因为以下克上,得罪了上司,被眨到南满铁道守备队去了吗?”

土肥原贤二:“是啊,还从大尉降为了中尉。不过,桑原君似乎很欣赏他,是吗?”

桑原秀吉谨慎地说:“木下平八郎对帝国的忠诚,无可置疑。”

土肥原贤二连连点头:“嗯,他还是一个行动高手!”

桑原秀吉:“是的!不过,将军阁下的想法是?”

土肥原贤二:“我可以将他调动到上海,配属给桑原君的。”

桑原秀吉:“将军阁下是想让一个行动高手,到我的战略工作室吗?”

土肥原贤二:“不!不!不!让他为你担任保安员,保卫那条从朝鲜到奉天,再从奉天到上海的,这条大日本帝国生命线。以便,让你这位日本帝国的战略神经中枢,安全地来往这条路线上,进行一切有利于帝国的作业!”

夜色深沉,上海的街市上,车辆少见,人迹稀疏,一个头戴鸭舌帽的男人,在马路上步履匆匆地行走着,从他的背影上,可以看出,一种久经训练的武功和机警。

虽然已经是夜深人静,上海滩上,一家小酒馆依然没有关门,酒馆中只,剩下林诗野和姜九龙两位客人,一个伙计十分疲倦地支撑着身体,坐在柜台里面,期待着林诗野和姜九龙这两位客人的离去。

林诗野被酒精烧得面红耳赤,怒气冲冲地说着:“杀父杀母的血海深仇,至今未报!今天,又见到了一个女大学生,在大街上,啊,在大街上,被日本海军陆战队的七八个士兵……公开侮辱……公开侮辱啊……”

姜九龙略有微醺,努力劝慰林诗野:“冷静点!诗野!你冷静一点!那个女大学生不是平安地被你解救了下来吗?”

林诗野:“解救下来了!解救下来了!人,我的确是把她解救下来了!可是,那些在大街上公然侮辱那个女大学生……公然侮辱我的同胞的那些日本海军士兵们呢?他们受到什么惩罚了?啊?他们,受到什么惩罚了?”

姜九龙:“让你这样的人给暴打了一顿之后,他们至少一个星期都爬不下床!诗野,他们受到惩罚了!你,惩罚了他们!”

林诗野:“我?我?你是在说我吗?我算什么?啊?我算什么?你说,我林诗野能算个什么?”

姜九龙:“诗野!喝多了!你已经喝多了!不要再喝了!”

林诗野:“本来,一个国家的公民,在外面被人欺侮了,她的祖国……她祖国的领事馆……大使馆……外交部,应该挺身而出,抗议、要求严惩、甚至于把这一伙混蛋引渡回国……判处徒刑……啊,你说,哪里轮得上我啊?哪里轮得上我一个拉黄包车的臭苦力,来出面吗?”

姜九龙:“诗野!你不要再喝了!你已经喝醉了!”

林诗野:“我没有醉!我完全没有喝醉!她向我鞠躬,她说她是我的同胞,她跟我共同拥有一个祖国!可是,我的祖国在哪里?我的祖国在哪里?我的祖国在哪里呀?啊……”

一个头戴鸭舌帽的男人走了进来,在离林诗野和姜九龙不远的台子上,坐了下来。

店中的伙计,赶快过去招呼。

那个男人要了一瓶酒。

姜九龙继续劝着林诗野:“诗野!诗野!我们回去吧!你真得是已经喝醉了!”

林诗野狠狠一摆手:“你没喝醉?你没喝醉是吗?那好!你没喝醉!那你姜九龙就回答我,我的祖国究竟在哪里?”

姜九龙略加思索,郑重地对着林诗野说道:“那好!林诗野你听清楚,你的祖国在鸭绿江的对岸,它的名字叫朝鲜,它在一九一零年八月二十二日被日本侵略者灭亡了!一九三一年的九月十八日,日本侵略者又开始侵占我的祖国,他们占领了我们中国的东北三省!”

林诗野的双眼涌出泪水:“那么,难道就没有人……难道就没有什么人,来反抗这些日本禽兽吗?”

姜九龙携带出一份庄严:“有!你的祖国,有一支叫做‘朝鲜独立军’的武装力量,他们一直在与日本侵略者,进行着艰苦卓绝的斗争!而我的祖国,也有一支叫做‘抗日联军’的队伍,战斗在白山黑水,林海雪原!你我的父母就是反抗战士,因为担负着资助朝鲜独立军和我们中国的抗日联军,并且,负责战略情报的传递,所以,才被日本关东军的特务别动队所杀害的。”

林诗野脸色一惊,满面的酒气一扫而光,他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向姜九龙问道:“你说什么?姜九龙你说什么?”

姜九龙也站了起来:“你的父母,我的父母,都是抗日志士!担负着非常重要的任务!他们正是为了拯救我们的祖国,才被日本侵略者残暴地杀害的!现在,关键的问题是,我们要弄清楚林伯伯临死前写的那四个血字——山河绝杀,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嘱托,还是义愤,有没有特殊的含意!以便我们完成前辈的遗愿哪……”

头戴鸭舌帽的男人浑身一震,瓶中的酒全都倒在了桌子上,他侧起耳朵,仔细地听着林诗野和姜九龙谈话……

听到了姜九龙的这一席话,林诗野的脸上激情澎湃,他紧紧地抓住姜九龙的手,不顾一切地大声问道:“你说什么?我们的爸爸妈妈,真得是为了抗日而死去的吗?”

姜九龙神色庄严地点了点头,他反过来,用自己的手掌去握住了林诗野的手,十分郑重地说道:“是的!是的!诗野!我们的爸爸妈妈,都是为了保家卫国而捐躯的!我们的爸爸妈妈,都是为了反抗日本侵略者而英勇牺牲的!他们是这片神圣土地上,不朽的烈士!”

两颗很大的泪珠,在林诗野的眼睛里面打转,林诗野仰起头来,以便不让那两颗泪珠涌流出来,他满怀深情地脱口呼唤了一声:“爸爸!妈妈!”

头戴鸭舌帽的男人猛然一下子,站立起来,径直地向着林诗野和姜九龙走去……

那个男人带着相当的激动,走到了林诗野和姜九龙的面前,他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尽可能地压低声音向林诗野与姜九龙问道:“请问,你们两个人,一个叫林诗野,一个叫姜九龙,对吗?”

林诗野横眉立目,右手抓起一个酒瓶,咔嚓一下子将瓶体砸断,握住半截锋利如刀的瓶子,上前一步,严厉地喝问:“你是干什么的?”

头戴鸭舌帽的男人非常友好地向着林诗野伸出了两只空空的大手,他把两只大手慢慢地举到自己的肩膀前面,然后,温文尔雅地对林诗野说道:“诗野!诗野!请你不要激动!请你不要激动!因为,值得激动的人,是我!是我呀!”

林诗野慢慢地把准备当作武器使用的半截酒瓶子,放在了桌子上,他以一种像刀子一样冷冷的目光,审视了一下那个头戴鸭舌帽的男人,然后,毫无惧色地对那个男人说道:“哼,你激动什么?为了领到赏钱吗?你,是日本人的密探,对吗?”

姜九龙挺身而出,上前一步将林诗野挡在了自己的身后,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那个男人,然后,不卑不亢地对那个男人说道:“我们是说日本人侵略我们的祖国了!可是,难道这不是事实吗?我告诉你,这里可是华界!就算你是日本人的侦探,在这里,莫非你也敢乱抓人吗?”

头戴鸭舌帽的男人充满了亲情地向林诗野和姜九龙微笑了一下,小声地说道:“你们误会了!我找你们,找得好苦啊!”

林诗野向着那个男人再一次举起了酒瓶,他怒目而视,大声地说道:“什么?你敢跟踪我们?”

那个男人轻轻地伸出了手指,拨开了林诗野手中的那锋利如刀的半截酒瓶,随即,他用熟练的朝鲜话对林诗野和姜九龙说道:“请别激动!亲爱的兄弟!今后,让我们一起为光复我们的山河,而努力奋斗!”

林诗野一愣,手中一直紧紧握着的那个酒瓶,颓然地掉在了地上,摔了一个粉碎。

头戴鸭舌帽的男人带着十分的关爱,又一次认认真真观察了林诗野和姜九龙一番,然后,对姜九龙说道人:“你是姜九龙,对吧?”

姜九龙的脸上闪出了极大的震惊与诧异,他盯住那个头戴鸭舌帽的男人,在反复地辨认了之后,疑惑地问道:“请问,你是什么人?你为什么会认识我们?”

头戴鸭舌帽的男人:“我是一个你们不认识的人!但是,我说出一个名字,你一定认识!”

姜九龙:“谁?”

头戴鸭舌帽的男人:“崔东赫!”

姜九龙的眼泪夺眶而出,他的声音颤抖着万分激动地说道:“崔东赫?崔大哥?”

头戴鸭舌帽的男人:“对!崔东赫!崔大哥!自从东北那边出了事情之后,他一直在努力地找你!找他!找你们!我,就是他派到上海来寻找你们两个人的!”

林诗野泪眼朦胧,动情地问道:“崔东赫?崔大哥?他究竟是一位什么样的人物?当初,父母被杀,他托人带信,要我们一路南逃,来到了上海滩上,现在,为什么,他又要来找我们?”

头戴鸭舌帽的男人:“诗野兄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你们跟我走吧!”

从奉天开往上海的列车上,佩戴着崭新日本大尉军衔的木下平八郎,踌躇满志,他的双眼死死盯着窗外匆匆掠过的一切,似乎,要把从北到南的土地、房屋、河水、桥梁、人物、牲畜统统铭刻在自己的大脑中。

列车驶入一个山洞,随着一声凄厉的汽笛,木下平八郎突然大喊了一声:“我来了!我木下平八郎,不可阻挡地来了!感谢亲爱的桑原君!感谢尊敬的土肥原大将!我木下平八郎会让这条铁道,像家乡佐贺的田埂一样安全!”

列车长敲了一下门,走进了木下平八郎的包厢,礼貌地说道:“太君!快过山海关了,请太君脱掉军装,换上便服吧!”

木下平八郎怒不可遏:“八嘎亚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