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有纷争的地方,就是江湖。
江湖之大,无数英豪,世代辈出,诸多天才一朝辉煌,一朝陨落,不计其数。
而闯荡江湖,个人的力量终究短浅。于是便有志同道合、共谋天下者,聚而成帮;以一身武艺教而传扬与世人者,开宗立派。
于是江湖便形成如今以两门两宗四世家为主,黑白两道对峙的势力格局。
这两门两宗四世家,白道的是以东海圣龙门、余杭天门宗,以及以登州东白、泉州南云、泸州西青、凉州北水四大世家为主的剑龙刀虎盟这一门一宗四世家为尊,黑道的则是昆仑黯默门还有洞庭千羽宗这一门一宗两雄并立,与白道诸强相持多年。
而这八大势力,全都是人才济济,高手如云,并且历经传承,历久弥新,始终屹立着。
当然了,人才辈出、山头林立的江湖,远不止这两门两宗四世家。
两门两宗四世家之下,尚且比较有影响力的宗门帮派,还有二十多个。这些宗门帮派要么是千百年前盛极一时,现在只是隐世不出,如岭北百花谷;要么是谨遵祖训,低调发展,比如以齐州王氏、青州张氏、东昌方氏、兖州何氏还有河间黄氏为核心的东洲五商盟;还有就是那些怎么发展都只能是二、三流水准的门派,当然了,这些门派占了大多数。
虽然这些宗门帮派的实力或影响或许不及两门两宗四世家,但是他们同样都是人才众多,不然也无法在残酷的武林中始终占据着一席之地。
二月初二,龙抬头。
齐州王氏的总部齐王堡,这一日,忽的一阵子鸡飞狗跳,人荒马乱。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王氏现任族长的二子,那个号称齐州王氏千百年来最具武学天赋的家伙,竟然一夜之间不知所踪,只留下了一封封好了的信,放于屋中的书桌上。
当王氏族长接过自己二子房中的下人送来的信,并且打开看过一遍后,一双凌厉的剑眉皱了一皱,便没有再说什么了。
他只是把二子的信,转交给闻讯赶来的长子后,便负着双手转回了后堂了。
王氏大公子等到自己父亲离开后,打开自己弟弟的留书后,才发现这居然是一首拿狂草所书写的七言诗:
天涯苍莽人微渺
仗剑豪歌马声潇
无边江湖何去处
名扬南北听海潮
王氏大公子看完之后,沉默片刻,随即把这张纸收了起来,也转身离开了。
而此时的王氏二公子,却已然是在五十里之外了。
繁忙的官道上,一个一身金色锦衣身背长剑形神丰俊的少年,正骑着一匹毛色纯正、体格高大健壮的骏马,漫无目的地前行着。
“啊~~~~呀~~~~,江湖居然是这么无聊的啊!”马背上的俊朗少年此时正是一脸无精打采的模样,“二叔明明说的比这精彩的多啊?”
他胯下的高头大马“扑哧”的打了个响鼻,或者算是回应了少年。
“也没个江湖通缉的大魔头出来,让我伸张一下正义。。。。唉,无聊啊无聊!!!!”
这个一直喊着无聊的少年,正是留诗一首便独自离开家的王氏二公子,今年年仅十四岁的王跃龙了。
作为齐州王氏这么多年来出了开宗老祖宗之后最具武学天赋的人,他的武艺在一个月前便已经超过了自己父亲,在江湖上颇有名望的“九仙剑皇”王昌阳了。
于是,性格好动,同时还有点轻微武痴的王跃龙,在听完自己二叔“枪影”王昌明对于江湖逸事的讲述后,便在春节之后,离开了家了,踏上了求武自强之路。
只不过,在出来了仅仅半天的时间,少年便已然感觉到无聊了。
在二叔的故事里,江湖是一个充满着热血与激情的地方,江湖人那个不是每天都活在刀光剑影的刺激生活里,偶尔运气好的,还能碰上个大魔头大奸大恶之辈,一战斩杀之为江湖除害,锄强扶弱,扬名立万,成为天下敬仰的少年豪侠。
而不是如现在这般,漫无目的地瞎溜达。
马上的少年现在是一个劲儿的打着哈欠,连带着胯下的骏马都是有些懒懒散散的了。
他甚至是恨不得有个不开眼的小毛贼或是土匪强盗的,能来偷抢自己,也免得像现在这般,无聊到非常的想睡觉。
眼见不远处的路边,有一个简陋的小茶棚,少年觉得,反正是没有事儿做,不如先去那里喝口茶歇一歇再上路。
当下便驱马来到了这个小茶棚。
此处是齐州向西去的一条比较繁忙的官道,人来人往的络绎不绝,此时的小茶棚,已然是坐满了临时喝茶歇脚的人,有商贾,有农民,三教九流,形形色色。
王跃龙下得马来,打眼一扫,却见茶棚里已然是没有了空闲桌子了,只有角落里的一张桌子,还有几个空位儿了。
皱了皱眉,王跃龙还是选择去那里歇一歇。
一个身着粗衣短衫、肩上搭了条白色毛巾的中年汉子迎了上来,估计是这个茶棚的所有者。只见这个中年汉子满脸堆笑的对着王跃龙道:“这位客官,实在不好意思,小的茶棚已经没地儿了,您可以继续往前走上十里,那里还有一个茶棚。”
“那张桌子不是还有一些空地儿吗?”刚刚行走江湖的王跃龙不明白,有空余的地方,这个老板干嘛还撵人呢?
“这。。。。”中年汉子一阵迟疑,回头看了那角落一眼,随即对着王跃龙道,“那客官,您自己去和那一位客官交涉吧。”
见这个中年汉子如此吞吞吐吐的模样,王跃龙心知或许另有隐情,便点头答应了。
中年汉子暗自舒了一口气,却是带着王跃龙来到了这张桌子前,然后整个人缩在了王跃龙的背后。
王跃龙虽然年仅十四岁,但却生得身材颀长,看上去就跟个二十岁的青年一般,中年汉子在他的身后一躲,从前面竟是完全看不出来了。
瞥了眼身后的那个中年汉子,王跃龙拱手对着这张桌子上唯一的一个客人拜倒:“这位兄台,在下欲在此歇一歇,不知可否?”
这张桌子上,此时只有一个全身黑衣,头戴黑纱斗笠的人,正端着一只茶杯,自斟自饮。他的手边放了一条长剑和一个包裹,却是未曾搭理王跃龙。
王跃龙却是没有动气。从大家族里成长的少年,一般会有较好的修养,王跃龙也不例外。只见他退后一步,又躬身一拜道:“这位兄台,在下欲在此歇一歇,不知可否?”
黑衣人依旧是不闻不问,不曾抬头看他,甚至是持杯的姿势,都未曾变过。
一而再地,王跃龙被这个黑衣人无视,即便是好修养的他,也禁不住有些恼火。不过他却是个头脑活泛的人,见到黑衣人始终是不言不语,当下便自顾自地坐下来,同时说道:“既然兄台不说话,那在下就当兄台默认了。老板,给上个杯子来。”
但是变故陡生。
一道寒光猛地亮起,旋即消失,只见黑衣人二话不说,竟是直接拔剑出鞘,直接刺向了还没坐稳的王跃龙。
王跃龙却早有提防,临危不乱,在剑临到眼前时刹那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了这快捷的一剑。
整个过程一闪即逝,王跃龙身后的中年汉子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便见面前两个客人已然陷入了对峙的状态。
“这位兄台,在下不知哪里得罪了兄台,如有冒犯,还请直言。”王跃龙虽然年纪轻,但却是说的不卑不亢,一双星眸仅仅地盯着黑衣人,同时,也放开了手中抓住的长剑。
“哼!”黑衣人发出一声轻哼,寒光又是一闪,却是已然把长剑收了回来了,然后自己便专心地喝起茶来,不再搭理王跃龙了。
“多谢兄台。”少年对着黑衣人拱手谢道,他身后的中年汉子立刻凑了上来拿下肩头的毛巾擦了擦王跃龙眼前的桌子,取过一只茶杯来给他倒上水,这便退了下去。
王跃龙这边的动静,发生的突然,结束的也快。不过因为那个黑衣人此前已然逼走了好些歇脚客,所以此次王跃龙和黑衣人的交锋,还是吸引到了不少人的目光。
在见到王跃龙丝毫无损的继续坐在那里喝茶,周围的那些歇脚客们不由得三三两两议论纷纷,不但是议论着黑衣人,同时还有看上去年纪很轻但却拥有极高武艺的王跃龙。
众人的议论,王跃龙听在耳中,少年心性的他,内心多少的有些沾沾自喜。
但是和他面对面的黑衣人,却貌似是有些不耐一般,轻咳一声,浑身猛地散发出一股凌人的煞气,瞬间覆盖了整个茶棚。
这里喝茶的,基本都是普通人,被他那煞气一威胁,一个个登时吓得噤声不言,茶棚也瞬间静了下来。
黑衣人这才收回自己的一身煞气,并且略带诧异地瞟了眼面不改色,安然稳坐的王跃龙,却是依旧没有开口,继续喝着自己的茶了。
对于黑衣人的威慑,王跃龙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为了能让他快速成长,早日感受一下强者的气势威压,王跃龙的二叔“枪影”王昌明曾专门对自己的侄子进行过特训,就是用自己的气势来压迫王跃龙,刺激他成长。
要知道,东洲五商盟虽说是位于两门两宗四世家之下的一流宗门帮派,但是“九仙剑皇”王昌阳和“枪影”王昌明兄弟俩,却都是当世超一流高手,二人同为神榜高手之一。
要知道,天下之大,高手如林。江湖上为了能给诸多高手一个排名,从五百年前便由传承已逾千年的岭南百花谷推出五大榜单。
这五大榜单,分别是神榜,记录着当世最强的二十大高手;高手榜,记录着包括神榜高手在内的当世最强的百大高手;天地榜,记录着当世百个强大有影响力的宗门帮派;俊杰榜,记录着当世一百位三十岁以下长相英俊或是潜力十足的侠少;美女榜,记录着当世一百位二十五岁以下容貌气质俱佳的美女们。
五大榜单每十年更新一次,几乎每一次五大榜单更新换代时,都会伴随着一系列的血雨腥风的出现,不断地会有新人挤进五大榜单,但也有更多的人被无情地淘汰。
算起来,再有一年便又是新一批榜单更新换代的时候了,可以预想到,未来的日子,将又会出现新的江湖动荡了。
相比起帮派榜、俊杰榜和美女榜,世间高手会更加期待能够跻身进神榜以及高手榜。
当代的神榜和高手榜里,齐州王氏分别占据着两个和十个位置,在超一流高手以及一流高手的数量上,和两门两宗四世家相当。
话题扯远了。
曾经经受过神榜高手气势洗礼的王跃龙,面对着黑衣人这比起自己二叔差了不知多少的气势,自然是丝毫不受影响了。
他对于黑衣人那略带诧异的眼神丝毫不放在心上,只是自顾自地一边喝着不知是什么东西泡出来的粗劣的茶水,一边侧耳听着茶棚里其他人的交流。
众所周知,茶屋、酒馆、饭店、青楼等都是信息交流非常发达的地方,江湖上流传的很多消息逸事,都可以从这些地方探听一二。
很多大的势力,便会从这种三教九流汇聚之处,设立暗点,用来搜集江湖上的情报。
据说各地的青楼,都设有岭南百花谷的暗点,这或许便是百花谷能够推出五大榜单来的原因。
之前受到黑衣人的煞气威压,茶棚一时间陷入了安静之中,不过那些茶客们见黑衣人之后再无别的动作,原本安静的茶棚,便又渐渐人声沸腾了起来。只不过受过一次教训的茶客们,下意识地不再去谈论王跃龙和黑衣人了。
随着没有人再去谈论少年和黑衣人,渐渐地茶客们便忽视了这两个人的存在,而他们的内容也越来越广,越来越大了。
王跃龙暗自听着,却发现众人们的话题,逐渐就转移到了一年后五大榜单换代更新的事情上来了,同时,因为争夺高手榜的一席之地,最近江湖上也是颇为混乱,最少王跃龙已经听到了七八件和高手榜席位争夺有关的事情了。
“我最近也听说一件事儿,”在一边伺候顺便听人闲聊的茶馆老板此时正在给一桌客人倒茶,或许是听到了比较感兴趣的话题了,他也插了一句嘴,“听说齐河县的刘大官人一家上下五十多口人,不分老少,前天一夜间被人全部杀死了。”
“是啊,这都是最近一个月里齐州地界的第三起灭门惨案了,唉~~~~”那一桌的一个茶客颇为感慨的附和道。
“要说这刘大官人,往日也是个远近闻名的大善人了,时不时的能救济一下齐河县的父老乡亲们,遇上个灾荒之年,更是能开仓救济过往灾民。这么好的人,就这么没了。”
“可不是吗?真是好人不长命啊!”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做下的?你们说说,他杀谁不好,非得要杀这刘大官人。真是猪油蒙了心瞎了眼了!!”
仿佛是一呼百应,临近几桌知道这齐河县刘大官人的茶客们,也都纷纷唏嘘不已,更有往日受到过恩惠的人,破口大骂那个做下了这个惨案的不知名凶手。
王跃龙静静地品着茶,默默不语。齐河县就在齐州西北七十里左右的地方,距离他现在喝茶的这个茶棚,也就不到二十里的路,如果是快马加鞭的话,半个时辰左右就可以到达,就算是慢慢溜达着过去,一日之间便也能到达了。
他从家里带出来的这匹通体毛色金黄的马,传说是拥有天上神龙的血脉,虽不知这到底是不是真的,但是这匹金马不论是从耐力、速度、负重上,都远远强于齐州当地驻军的战马。而且这匹金马,本身就是傲气十足,除了人王跃龙这个主人之外,其他人一概不能接近和骑乘,这其中甚至是包括了王跃龙的父亲。如果不是王跃龙从金马还是幼马时便亲自饲养着,估计金马也不会听他的摆布的。
王跃龙给这匹金马起了个非常响亮的名字:“雷神”。
如果是骑着“雷神”,中间都不需停歇的,两炷香左右便可从茶棚抵达齐河县了。
茶棚老板和茶客们的谈话,已然激起了少年的兴趣,他已经决定,在喝完茶之后,便赶赴齐河县探个究竟了。
至于目的嘛,当然是找出凶恶残暴的灭门凶手,伸张正义喽!
就在这时,少年忽然心中一动,下意识地瞟了一眼身旁的黑衣人,却见不知何时,黑衣人那只持杯的手,竟是攥的茶杯发出“咯吱”的轻微响声。也就是王跃龙这自小练武,耳明目清,能把握住这极度细微的声响。
“兄台,你。。。。”王跃龙毕竟少年心性,平常就颇为好动好说,此时见到黑衣人如此异样表现,不由得好奇心大起,下意识地开口问道。
“砰”的一声,却是黑衣人猛地放下手中杯子,左手抓住那把长剑和包裹整个人长身而起,什么都不说便直接向茶棚外走去。
“哎!!这位客官,你还没给钱呢!!”黑衣人不声不响地没付钱就要离开,一直留心观察着四周动静的茶棚老板立刻追身上前,拦住了黑衣人。
黑衣人被人拦住去路,隐藏在黑纱之下的眼中闪过一抹煞气,冷冷地吐出两个字:“让开。”
“这位客官,您看,小人这也是小本生意,就指望着这小小的茶棚赚取点糊口的钱。您这,怎么着也把这茶水钱给小人留下吧。”茶棚老板仿佛是没有感受到黑衣人那隐隐压抑的煞气,依旧是在喋喋不休地要着茶水钱。
黑衣人压制着自己的煞气,准备绕过茶棚老板,却发现这茶棚老板站的位置着实巧妙,竟是靠着左右的桌椅事物,牢牢地堵着中间那条唯一的过道,黑衣人竟是除了硬过茶棚老板这一个法子之外,再没别的路可走了。
眼见着这个不知死活的茶棚老板依旧是不依不饶,黑衣人心中的煞气已然是积累到一个界点,用着暗含一丝煞气的声音继续冷冷地吐出两个字:“让!给!”
“客官,您就体谅体谅小人吧。小人家中还有七十岁老娘需要养着,怎么着给小人留一点孝敬她老人家的钱吧。”茶棚老板看来是铁了心了要下这份钱来,竟是直接搬出自己母亲的名头来了。
“挡路者,死!”
黑衣人心中的煞气,总算达到爆发的境地了,“死”字这个音尚未落下,便见一道寒芒猛地亮起,黑衣人竟是二话不说直接拔剑刺向了茶棚老板。
“住手!!”一旁暗中观察多时的王跃龙在黑衣人拔剑的一刹那,整个人便已一拍桌子腾空而起,凌空一个筋斗落在茶棚老板身旁,在还没反应过来什么事儿的茶棚老板肩头运巧劲儿一按,茶棚老板不由自主地便后退了两步,恰好避过了黑衣人的当胸一剑。
下一刻,王跃龙已然食指中指夹住了黑衣人的剑来。
“呵呀!!”剑尖甫一受阻,黑衣人立刻知道是谁插手了,全场除了方才和他同桌的那个看不清实力的少年外别无他人,但是此时心中煞气涌动的他,却是不管不顾,大喝一声,趁着王跃龙立足未稳,急运内力布与剑身,向着王跃龙猛推了过去。
王跃龙却不与其硬抗,直接撤手运起身形来借势向后飘去,甫一落地便反手抽出自己背后的长剑来,不退反进,长剑迅捷的划过空间并十分巧妙地避让开黑衣人的剑,刹那间抵在了黑衣人的喉咙前。
这一切来得太快了,直到王跃龙这惊艳一剑使得自己和黑衣人都刹那定格,被掠到一边的茶棚老板和满茶棚的茶客以及恰好路过看到这一幕的路人们,这才反应了过来。
“这么快的一剑?我不是眼花了吧?”“好强的少年!他一定是哪个名门大派出来的!”“这一剑真的是太可怕了,要是换做我,现在肯定是死绝了!”
一时间,四周的人全都心中大震,都被王跃龙这惊艳快绝的一剑给惊到了,却无一人敢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