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厢冤家一厢愁,纳兰合莉一夜没合眼,四更时分,她实在辗转反侧,坐起身来。
贴身丫头佳晴听到屋里动静,推门进来:“夫人,您还没睡吗?”
合莉摇摇头:“自成亲以来,他从未一夜外宿……”
佳晴伶俐,替她挂起了一侧床帐,站去床头:“夫人,大少爷继承家业,与花家和亲是形式,您无须在意。”
合莉眸中失落,叹了口气:“罢了,男子多是三妻四妾,更别提叶家大少爷了。”
佳晴蹲下身来,抬眼望她:“夫人,那二夫人言语粗鲁,举止不端,又是个克……少爷断不会动心思的,您看老夫人,不就是第一个不待见她吗?你可别为这么个人熬坏了身子,还是歇着吧。”
这话一出,合莉皱起了眉,自然也担心花飞扬的克夫命,幽幽看了眼佳晴,道:“你说,这克夫……确有其事吗?”
佳晴冷哼,还真是看热闹不怕事儿大:“怎么没有!她出生克母,六岁克兄,今年更凶,克死了程家少爷,来到叶家,利马克死了夏航常宇!奴婢还听说,万掌柜因为诬陷小三子的事,被关押三年,这不都是她的命数克的吗?”
合莉心中不安,想了半晌说:“你知道当年给花飞扬批命的相士是谁吗?”
佳晴想了想:“据奴婢所知,花家人一向都请自家相士去批命,花街上的曹相士是花家常客,年纪也有六十有余,应是他给批的。”
“嗯……”合莉思量下,道:“你明日拿二百两银子,过花街请曹相士来,就说花老夫人寻他再给花飞扬批命,叫他务必吐露实情。”
“唉!”佳晴领命,又搀扶着合莉躺下,掖好了被子,轻声出了门。
只是在门外,她滴溜溜的转着眼珠子,鼻中轻哼,才坐在廊前守夜。
……
清晨睁眼,毛豆豆看见叶无落坐在桌边喝茶,窗子开着,阳光不错,深秋难得暖阳,她也懒得起,翻个身继续睡。
叶无落吃着茶点,看她动弹便说:“该给爹娘请安了。”
毛豆豆歪过脸来,思量下才坐起身,也不洗漱,窜到桌边,见糕点一个都没了,就抢他手里的吃:“你娘不待见我,我不去。”
叶无落淡笑,过床边咬破手指,在被单上印上一抹血迹,才招呼外面的小丫头来整理。
毛豆豆咯咯笑两声,等丫头红着脸抱着被褥出去,她才拍拍手上碎屑,道:“我万一不是个雏儿呢?”
叶无落白她一眼:“照做。”
小草看两人起身,就打水进屋给毛豆豆洗漱,叶无落打量着小草,说:“你是同方酒馆的牛三?”
毛豆豆一口漱口水喷出老远,抹了把嘴角:“你就别提这糟心的名字了,她现在叫叶小草。”
叶无落淡笑:“不错。”
小草给叶无落服了身:“叶小草见过大少爷。”
“起来吧。”说完,叶无落转身出门。
不料叶小草盯着他的背影良久,跟丢了魂似的猛瞧,毛豆豆见状打趣道:“怎么,你也跟那些俗人一样,觉得叶无落是个翩翩公子哥?”
小草一张大脸红到了脖子根儿,忙低首道:“夫人别取笑奴婢,奴婢只是……只是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毛豆豆揽上她的肩:“姐告诉你啊,越是好看的人,越不能相信,你想想苏妲己,潘金莲,还有那个陈世美!各个都是好看的主,但各个都是心如蛇蝎啊!”
小草眨巴眨巴眼,怔怔瞧着毛豆豆:“那二夫人你也不能相信。”
“为啥?!”
“你也好看……”
“啪!”毛豆豆拍了她一记:“你瞎啊!看人不能总看外表!傻了吧唧的。”
叶小草揉揉脑袋,也盯着她的背影看了良久,心说有钱人好难琢磨,里外都不对……
……
叶无落先一步来到后院,招招手,打从树上召唤下一个人来,那人名唤炽云,一身劲装,黑丝带扎起长发,眼眸凌烈,麦色脸庞,落地便单膝跪地,对叶无落抱拳:“主子。”
叶无落递给他一张字条:“你过花街寻曹相士,让他按照这上面的命数,给花飞扬再批一次命。”
“是。”炽云领命,却没离开,踌躇道:“主子,花老爷听说少二夫人进门,便克死两人……很是愉悦。”
叶无落轻笑两声:“知道了。”
炽云又道:“常宇午时行刑,尸首是否下葬?”
叶无落挑起单边唇角:“送回常家。”
“那敛葬的费用……”
“不给。”
“是。”
炽云离开,叶无落才去了大堂。
……
曹相士年过六十,早就不给人批命了,做起了代收徒儿的生意。
这人有本事,眼皮三层,看人真着,祖上传下的周易门课,他自小看相,年二十就给人批命,一批一个准儿。
自然,银钱不缺。
如今老了,他弄孙为乐,享受天伦,除了花家的事儿,他一概不管,哪想有今天这祸事。
曹大娘一早给弟子们烙饼,听人哐哐砸门,她擦擦油手出院子,对一堆猴崽儿们喊:“别闹了!有人来都听不着吗?”
孩子们只管玩儿,她看着也乐呵,还是自己开了门,见一清秀丫头来,便问:“姑娘,有啥事儿啊?”
佳晴白了她一眼:“曹相士可在?”
曹大娘打量了她一番,看她穿的周正,就知道来自富贵人家,曹相士交代过,不是什么人都见,特别是有钱的主,不好伺候,曹大娘长了个心眼,说:“老头子身子不好,还没起呢,姑娘可是寻他批命啊?”
佳晴自恃清高,拿出一袋银子塞给曹大娘:“叶家叶大夫人请曹相士过府一聚。”
曹大娘双眸一怔,忙把钱袋子塞了回去:“今儿个不巧,去不得!”
说完就要关门,谁不知道那花家的扫帚星嫁去了叶家,老头子躲都来不及,怎么会上门给瞧,这可使不得。
“唉唉!~”佳晴抬手拦下:“你敢拒叶家的情,活得不耐烦了?”
曹相士在屋内听到,便出来看,见这丫头好生嚣张,便端详了她一眼,道:“姑娘可是叶家的人?”
佳晴闪进院内,把二百两银子往破桌上一丢:“这些银两是叶大夫人赏的,请曹相士过府上再给花家嫡女批命……看您这年纪,您不会忘了当初是怎么说的吧?”
曹相士浅笑,拿起银子在手里掂量:“老朽是老,但花家嫡女的命数……自然是不会忘,可相由心生,面相更改也是有的,岂能拿十五年前的命数来说呢?”
佳晴瞪眼:“您这是不肯了?”
曹相士将银子奉还:“老朽年迈,看不真切,不敢前去。”
佳晴推让:“您就按之前的说就好啊!”
曹相士最终将银子塞回去:“姑娘请回吧。”
佳晴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居然还有人有钱不要的?一甩袖飞下一眼,灰溜溜的出了门。
曹大娘看看他,满脸愁云:“叶家人,得罪不起。”
曹相士坐去桌边,把桌上的木雕扔给孩子玩儿:“去了才是得罪,那丫头是少大夫人的婢女,让我给花飞扬批命,还说之前的面相,自然是宅子里不安分的主,师傅自小叮嘱,若看相不道相,天理不容。”
曹大娘叹了口气:“得了,不去也罢,我给你拿饼去。”
“哐哐哐!”
佳晴刚走,门又响起,曹大娘看了一眼,见曹相士自己去开,就转身回灶台去了。
“您可是曹相士?”
炽云于礼,曹相士点了点头。
“叶家大公子叶无落,请您过府上一聚。”炽云将纸条递给他,曹相士打开来看,无奈摇头,只好应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