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威一下子高兴起来,心里知道杨股长是明白新诗的。连忙找出一张新买的稿纸,将机制股长修改后的诗稿重新抄写了一遍:
炮 火
一片承载了过多情感的土地,此时,喘不过气来。
在刺鼻的硝烟中燃烧,玻璃或瓷器一样碎裂。
急袭。齐射。一开始就携带无法排泄的愤怒。让对抗抬不起头来,让反击直不起腰来,使一片郁郁葱葱的庄稼和兵器,停止拔节。
这是爱与战争的前奏,心惊肉跳的腹膜。是倾诉中的战栗,聆听中的隐忍。是猛攻前的风暴和急雨。
是弯曲的苍穹里一边倒的流星雨,死亡批量来临前的回光返照。
炮兵阵地。远在数十公里之外的间瞄打击。定位准确的盲目覆盖。
一次次爆炸追问一座山沉默的海拔和纵深。
一片片灼热考验一份决心和地图真正的城府。
剧烈而短促的爱与恨。谁在浪费谁的精力,谁在摧毁谁的元气?
道德和良知,一次又一次被解构。
急雨过后的寂静里,尘埃落定的阵地上:
谁在等待一堆钢盔和残骸,玫瑰般绽放。
果然不出所料,杨股长是大才子,是高手。普普通通的一首诗稿,让他一斧正,精炼了许多,传神了许多。那些可有可无的累赘,让他轻轻的勾掉了。
就像是医生的手术刀,就像是美容师的妙手,一经他们修饰,原本的普通的事物就变成了美丽的载体。这……大概就是化腐朽为神奇的大手笔了吧?
第二天早晨,军威照例提前起牀,先来到了木匠房练习了一阵子推刨子的臂力,然后又到北山沟打了一阵子沙袋。
他知道“算盘常拨拉,拳脚常踢打”的道理。一旦消停下去,这武功就等于废了,听说韩班长带过不少的徒弟,都是因为坚持不下去,闹了个半途而废。
军威是吃到了练功甜头的人。这一次会操演练队列,他之所以获得全团标兵的称号,绝对不是什么队列训练的结果,而是练功的结果。
如果不是练功的功夫,协理员那个分解动作,他肯定做不出来,还有那个蹋飞了三合板障碍物的步伐,他也难以做得那么潇洒自如。
奇怪?今天早晨是怎么了?营房里这么肃静?不但是起牀号没有吹响,连出早操的动静也没有了。难道说,会操结束之后,部队要懒散几天么?
看看腕子上的表,才知道今天是星期六,休息的日子。军威不由地收了拳脚,下山了。星期六对于军营的战士们是难得的放松机会。
这一天可以不出操,不整理内务。还可以乘坐班车到小市去溜达溜达。军威这几天上了网,见到QQ上的莲儿姐一直黑着脸,心里疑虑很多。
就想到小市打个长途电话问问家里,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天,正好可以去解开这个谜团。回到宿舍,见战友们已经起牀了。管理股文书正坐在自己的牀铺是等待自己。
“军威,你昨天写的诗呢?协理员让我找你要。一会儿我和老宋把诗抄到黑板报上去。”听了文书的话。军威透过窗户往黑板报方向望去,见老宋正拿了一把格尺,站在黑板报那儿画花边、图案。心想,老宋能够干这活儿, 一定是协理员亲自请他出马的。
军威就拿出来那篇抄写得整整齐齐的诗稿交给了文书。
“就抄了这一份么?”文书见军威只有一份誊写的稿纸,就问。
“是啊。”军威告诉他。
“协理员不是说让你投稿么?都给了我,你用什么投稿?”文书疑问道。
“我再抄一份吧。”军威心想,反正才几百字的小诗歌,重新抄写也不费力。
“那何必?你跟我来。”文书拿好那份誊清的诗稿,拉了军威来到自己的办公室。原来,文书的办公室里配备了复印机。他将军威那份诗稿在往复印机一放,问:“需要几份?”
“两份够了吧!”军威想,这诗稿,给《解放军文艺》《解放军报》各一份也就够了。
“不够不够。”文书连忙说:“报道组那些人,发稿子都是一稿多投。提高命中率嘛!起码需要三份。”
“那就是三份。”军威没想那么多。
“再多几份嘛,也不费力。”文书就按动复印机电钮,一下子复印了五份,接着又拿出来几个印制好的部队公用信封,说:“用这信封寄,信誉度高。”
“嗯。”军威拿过信封,见上面已经印好了部队地址和代号,自己只要填写上收信地址就行了,就想,看来,当个文书好象特权很多呢。
“摩托车马上要出发了。现在赶紧送过去。”说着,就把复印的稿件分别装入五个信封里。军威就抓紧写上收信地址。火速送到机关办公楼门口的通讯班。
那位通讯班老乡看到是部队公用信封,拿来三角形邮戳papa啪盖好,跨上摩托车绝尘而去。文书见稿子送走了,就拿了诗稿来到黑板报那儿,这时候,老宋已经画好了花边图案,右下方还画了火箭炮的简笔画。
管理股文书的钢笔字写得非常好,据说是本溪市硬笔书法家协会的理事。自己的诗稿通过他的手笔亲自书写到黑板报上,配上老宋的插图,那效果一定是不错的。
星期六的早餐比较晚,军威回宿舍收拾了被子,帮助值日生打扫了屋子,就来到食堂,一边吃早餐,一边向股长请假去小市,股长心情好,一律准假。
他想问问同乡永远发是不是一起去?永远发说,他上个星期天刚刚去过了,今天在营房里洗衣服。军威只好与同班的几个战友一起同行。
来到小市,每个战友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约好了午饭地点和时间,就分头行动了。军威原想先到网吧与莲儿姐留个言,询问一下她的情况。
但是一想网吧里的不良少年很多的,自己一个军人去那种地方,总是觉得不妥当。再说,自己的俱乐部阅览室也可以上网了,何必还要去那儿?于是乎,直接奔能打长途电话的那个电话亭了。
大概是手机普及了,打电话的人越来越少,电话亭的生意很冷淡。
军威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号码,希望父亲和哥哥来接电话,他不是不想念母亲,而是母亲了解村里的情况有限,有些事儿她老人家是说不清楚的。
可是,接电话的是母亲。那声音,他一听就知道了。
“娘!”军威还是亲切的喊叫了一声。在家里,他一天到晚不知道要喊叫多少声“娘”,来到部队,就没有这机会了。想想母亲就在自己的身边说话,心里马上觉得幸福得不得了。
“武儿啊,怎么啦?这么长时间不给家里打电话?”
“娘。我在警卫排天天训练,很紧张。不像在小车班,常常到县城来。娘,你和爸爸身体好么?”
28家音
“武儿啊,我和你爸爸、还有你哥哥嫂子都ting好的。孩子们也很好。你训练累不累呀?原以为你当文艺兵不累呢!
“可是,那文艺兵的事儿,怎么就出岔头儿了?是你和首长关系没搞好么?出门在外,你脾气别那么急燥好不好?要尊敬领导,团结同志……”
母亲竟然会讲起了大道理,看来,自己没有留在演出队这事儿,好象给村里人的印象不好。不然,母亲的思想压力怎么这么大呢?
“娘,我没有留演出队的事,不是写信告诉你原因了吗?”军威心想那封信的事母亲是不是忘记了?不然,她怎么觉得这是个大问题呢?
“呵呵,留不留演出队那是首长定的事儿,咱们不能强求。可是,开小车那差事那么好,怎么也不让你干了呢?人家吴三秃没有文化,却开上小车了。看来,你这心眼儿,照人家还是差了些。”
“娘,这些事儿你不知道内情,就别说了。我现在很好,昨天全团会操,我还得了标兵哪!”为了免除母亲的挂念,军威只好报喜。
“标兵?好啊!”母亲的文化水平虽然不高,还能听出标兵是好的意思。连连称赞几句话。
“娘,我想问问,莲儿姐那边,有什么变化没有?我很长时间没有得到她的消息了!”军威想这是长途电话,虽然说自己与老母亲说话不能在乎钱,但是也要注意提高效率。
“怎么?她这一阵子没和你通信?”母亲听到军威这么说,好像是觉得不相信似的,“你莲儿姐,高升了!现在是咱们村小学代课老师了。
“是你张叔走了乡党委书记的关系,才特殊办理的。听说,很快地就要转正,变为正式老师了。”
“什么?她当了代课老师?这么大的事,她怎么不告诉我呢?!”母亲的话像是惊雷,把军威炸懵了。
高中毕业生回家当小学代课老师,这事儿很多的,不稀奇。关键是这事儿比较大,张莲应该首先告诉他才对呀!
“武儿啊,你是不是很长时间不给莲儿写信了?你这个傻瓜,可不能跟人家赌气呀!人家是大姑娘,有些事儿不好意思主动说,你是男人,得主动些。
“我听说,那个三秃子每个月都给张莲写一封信,你为什么就做不到呢?你忙的连写信的工夫也没有么?”
什么什么?吴三秃每个月都给张莲写信?军威听着听着,觉得问题严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