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战争与和平(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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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Je vous demande pardon,une tabatiere avec le portraitde l'Empereur est une recompense.mais point une distin-ction,〔我请您原谅,一个有皇帝画像的鼻烟壶是一件赏品,但不是一种殊荣,〕”外交官说,“un cadeau plutot.〔毋宁说是一件礼物。〕”“Il y eu plutot des antecedents.je vous citerai Schwarzenberg.(有过一些先例的,我可以向您举出施发曾堡。〕”

“C'est impossible,〔这是不可能的,〕”另一个人回辩。

“打赌。Le grand cordon,c'est different〔勋绶,这是另外一回事〕……”

当大家站起来要走时,整个晚上谈话很少的爱仑,又用亲善的富有含意的命令的语气要求保理斯在星期二去看她。

“这对于我是很必要的,”她带着笑容望着安娜·芭芙洛芙娜说,安娜.芭芙洛芙娜带着在她说到她的崇高的女恩人时所有的那种忧戚的笑容,支持了爱仑的愿望。

似乎由于保理斯在这个晚会中所说的关于普鲁士军队的几句话,爱仑忽然发觉了有和他见面的必要。她似乎是答应了他,当他在星期二来到时,她将向他说明这个必要。

保理斯星期二晚间进了爱仑的华丽的客厅,没有得到明白的解释,为什么他必须来到。这里有其他客人,伯爵夫人很少同他说话,直到他吻她的手告别时,她才带着一副奇怪的没有笑容的脸,突然低声地向他说:

“Venez demain diner.……le soir.Il faut que vous Uen iez……Venez!〔明天来……吃饭……晚上。你一定要来……来呀!〕”

在这次来彼得堡的时候,保理斯成了别素号娃伯爵夫人家里亲密的人。

8

战争爆发了,战场靠近俄国的边境。到处都在咒骂保拿巴特是人类公敌;乡村里在征集民团和新兵,并且从战争舞台上传来了互相矛盾的消息,它们时常是虚假的,因此,有各种不同的误解。

保尔康斯基老公爵、安德来公爵和玛丽亚公爵小姐的生活,从一八〇五年以来大大改变了。

老公爵在一八〇六年被任命为全俄民团的八个总司令之一。老公爵的老迈衰弱,在他认为他的儿子已被打死的时候,是特别明显,他虽然衰老,却认为不应该拒绝皇帝亲自任命的职务,并且这个重新开始的活动,鼓起了并增强了他的精神。他经常地出巡他所管辖的三个省;他在履行职责时精细到拘泥的程度,对待下属严厉到残忍的程度,他亲自过问最琐细的事情。玛丽亚公爵小姐已经不再跟她父亲学数学了,她只在早晨,当父亲在家时,带着奶妈和小尼考拉公爵(祖父这么叫他)到他的书房里去。吃奶的尼考拉公爵、奶妈以及保姆萨维施娜住在过世的公爵夫人的房里,玛丽亚公爵小姐每天把大部分时间花在育儿室,尽她的力量,担当起小侄儿的母亲的职责。部锐昂小姐似乎也热情地爱这个小孩,玛丽亚公爵小姐常常牺牲自己,把照料小天使(她这么叫她的侄儿)以及和他戏耍的乐趣让给她的女友。

在童山教堂祭坛的附近是矮小的公爵夫人坟墓上的小礼拜堂,在小礼拜堂里有一个从意大利运来的大理石纪念碑,碑上是一个张开翅膀准备升天的天使。天使有微微噘起的上唇,仿佛是要微笑,有一天安德来公爵和玛丽亚公爵小姐从小礼拜堂走出时,都认为很奇怪,这个天使的脸不禁使他们想起了亡妇的脸。但更奇怪而安德来公爵没有向妹妹说的,是雕刻家在天使的脸上偶然刻出的表情上,安德来公爵看到了同样的温和责备的言语,好象他那时候在亡妻脸上所看到的一样:“啊,您为什么对我做了这件事?……”

在安德来公爵回家后不久,老公爵便和儿子分居了,给了他保古恰罗佛田庄,这是离童山四十俚的大田庄。一部分是因为和童山相连的那些痛苦的回忆,一部分是因为安德来公爵觉得自己不能经常忍受父亲的坏脾气,一部分是因为他需要独居一处,于是安德来公爵便接受了保古恰罗佛田庄,在那里盖房子,并且把大部分时间用在那里。

安德来公爵在奥斯特理兹战役之后,毅然决定了永远不再服役;在战争开始、人人都要服兵役时,他为了躲避现役,在父亲的部下担任征集民团的职务。在一八〇五年的战役之后,老公爵和儿子似乎互相易地而处了。老公爵因为事务活动而兴奋,对目前的战事抱着最好的希望;反之,安德来公爵却没有参与战事,并且暗自懊悔没有参与战事,他只看到坏的方面。

一八〇七年二月二十六日,老公爵动身出巡去了。象通常那样,安德来公爵在父亲出门时,留在童山。小尼考卢施卡生病已经四天了。送老公爵的车夫从城里回来,带来了公文和书信给安德来公爵。

听差拿着信,没有在书房里找到年轻的公爵,便走到玛丽亚公爵小姐的住处;在那里也没有找到他。听差听说,公爵到育儿室里去了。

“请大人,彼得如沙带来了公文,”看护的一个女仆,向着安德来公爵说,他坐在儿童的小椅上,皱着眉头,用发抖的手从药瓶里把药水滴在有半杯水的杯子里。

“什么事?”他愤怒地说,不留心手抖了一下,从瓶里滴出了过多的药水在杯子里。他把杯里的药水倒在地上,又要了水。女仆给了他。

房里有一张幼儿的小床,两只箱子,两把椅子,一张桌子,一张幼儿小桌子,一张小椅子,安德来公爵就坐在这张小椅子上面。窗子上都挂了帘子,桌上点了一支蜡烛,有一册硬封面的乐谱遮挡着烛光,使它照不到小床上。

“我亲爱的,”玛丽亚公爵小姐站在床边向哥哥说,“最好等一下吧……迟一点……”

“啊,不要说了吧,你总是说蠢话,你总是要等待,等待成这个样子了,”安德来公爵愤怒地低声说,显然是要刺伤他妹妹的心。

“我亲爱的,真的,最好不要弄醒他,他睡着了,”公爵小姐用请求的声音说。

安德来公爵站起来,拿着杯子,踮着脚走到小床男那里。

“或许真的不要弄醒他吗?”他犹豫不决地说。

“随便你吧——真的……我想……不过随便你怎么办吧,”玛丽亚公爵小姐显然因为自己意见的胜利而胆怯、怕羞了。她要哥哥注意那低声唤他的女仆。

他们俩看护发烧的小孩,已经有两夜没有睡觉了。在这几天之内,他们不相信家庭医生,等着已经派人到城里去请的医生,他们时而试用这种治疗法,时而试用那种治疗法。他们因为不眠而脸色憔悴了,并且十分焦急,他们互相推诿令人苦恼的责任,互相谴责,彼此争吵。

“彼得如沙带来了你爸爸的文件,”女仆低声说。

安德来公爵走出去了。

“怎么回事!”他发火地说。他听到了父亲传来的口头命令,接过了寄给他的信件和父亲的信,又回到育儿室去了。

“怎样了?”安德来公爵问。

“还是那样,看上帝的面子,等一下吧。卡尔勒·依发内支总是说,睡眠比一切都重要,”玛丽亚公爵小姐叹了口气,低声说。

安德来公爵走到小孩那里,摸试着他。他正在发烧。

“您同您的卡尔勒·依发内支,都滚开!”他拿了滴过药水的杯子,又走到床前去了。

“安德来,不行的!”玛丽亚公爵小姐说。

但他忿怒地、同时痛苦地向她皱了皱眉,拿着杯子,对小孩弯下了腰。

“我要这样,”他说。“呵,我请你,给他吃吧。”

玛丽亚公爵小姐耸了耸肩,但是依从地接了杯子,叫来了保姆,开始喂药。小孩啼叫起来并且发出沙哑的声音。安德来公爵皱起了眉,抱了头,走出房间,坐在邻房的沙发上。

信还都在他手里。他机械地打开信,开始阅读。老公爵在蓝纸上用粗大长体的书法,有时用简写,写了下面的信:

“此时从专使方面获得极可喜的消息,如其不假。似乎别尼格生在爱劳对保拿巴特获得了全胜。在彼得堡人人欢喜,慰劳品不断地往军队里送。虽然他是德国人——我却庆贺他。科尔切夫的司令官,某一汉德锐考夫,我不明白他在做什么:直到现在增加的人和军需还没有到。立刻骑马到他那里去说,假如一星期内不把一切办妥,我就要斩他的头。关于普鲁士——爱劳会战我又接到撇清卡寄来的信,他参加了这个会战,——全是真的。在不该干涉的人不干涉的时候,就是德国人也能打败布奥拿巴特。据说,他逃跑时极其狼狈。注意,立刻骑马到科尔切夫去执行!”

安德来公爵叹了口气,拆开了另外一个信封。这是俾利平寄来的两页写得密密麻麻的信。他没有看,把信折了起来,又读父亲的信,末尾一句是:“立刻骑马到科尔切夫去执行!”

“不行,请您原谅,我现在要等小孩病好了才去,”他想,然后走到门边,向育儿室里窥视了一下。

玛丽亚公爵小姐仍旧站在小床边,轻轻地摇着小孩。

“但是他还写了什么不快的事呢?”安德来公爵回想着父亲信中的内容。“是的。正在我不服兵役时,我们对保拿巴特打了胜仗。是的,是的,他总是嘲讽我。……哦,让他说吧,……”于是他开始阅读俾利平的用法文写的信。他看着,连一半也没有看明白,他看信,只是为了不再想到他专心而痛苦地想得太久的那件事情,哪怕一分钟不想到它也是好的。

9

俾利平现在在总司令部里担任外交的职务,虽然他用法文写信,运用法国笑话和法国成语,但他却带着纯粹俄国式的大胆的自责和自嘲,描写了全部战役。俾利平在信上说,他的外交上的discrdtion 〔谨慎〕使他苦恼,又说他很高兴,他有安德来公爵这样可靠的通信人,他能够向他倾吐他心里对军中所发生的事情的积愤。这封信写得很早,是在普鲁士一爱劳会战之前写的。

“在我们的奥斯特理兹的伟大的胜利之后,你知道,我亲爱的公爵,”俾利平在信上说,“我就从未离开过总司令部。确实,我对于战争感到兴趣,并且觉得很满意。我在这三个月内所看见的事情简直是难以置信的。”

“我ab ovo(从头〕说起。‘人类的公敌’,你知道,攻击普鲁士人。普鲁士人是我们的忠实同盟者,他们在三年之内只欺骗了我们三次。我们帮助他们。但结果是,‘人类的公敌’毫不注意我们漂亮的言论,并且没有让他们来得及结束已经开始的检阅,便无礼地野蛮地猛攻普鲁士人,在反掌之间把他们打得大败,并且他自己住进了波兹达姆宫。”

“普鲁士国王写信给保拿巴特说,”我很希望陛下在我宫中受到你所满意的招待,并且我已在环境所许可的范围里尽了一切的努力以求达到这个目的。但愿我能成功!普鲁士将军们夸耀他们对法国人的礼貌,在初次招降时便投降了。“格洛高的卫戍司令部有一万人,他问普鲁士国王,假使他被招降,他该怎么办……这都是实实在在的。

“总之,我们希望只用我们的打仗姿态来吓唬他们,但结果,是我们自己卷入了战争,并且是在我们自己的边境上,‘同’普鲁士国王在一起‘为普鲁士’国王打仗。我们万事齐备,只缺少一件小事,就是总司令。因为他们觉得,奥斯特理兹的胜利,假使不是总司令年轻,便更有决定性了,所以他们审查了八十岁的老将们,并且在卜罗骚罗夫斯基和卡明斯基之间选择了后者。这位元帅象苏佛罗夫那样,坐一辆有篷的木车子来到我们这里,并且受到人们欢声雷动的迎接。”

“四日,彼得堡的第一个信使到了。信件送进元帅的房里去了,他喜欢亲自过问一切事情。他叫我帮同检信,把写给我们的信检出来。元帅看着我们做,并且等着寄给他的信件。我们找了,却没有他的信。元帅不耐烦了,亲自检信,发现了皇帝寄给T伯爵、B公爵和别人的信件。于是他发了一次很大的脾气。他对每个人、每件事发火,拿了这些信,拆开它们,看了皇帝给别人的那些信。”

“啊,他们这样地对待我!不信任我!啊,派人监视我!好吧,你们滚开!”

于是他写了有名的当日命令给别尼格生将军。

“我伤了,不能骑马,因此不能指挥军队了。您把您的溃败的军团带到了普尔土斯克!这个军团暴露在这里,没有燃料,没有粮秣,因此一定要想办法,又因为您昨天亲自向部克斯海夫顿伯爵说的,您一定要退到我国的边境,那末您今天就执行吧。”

“他写信给皇帝说,”由于我屡次骑马,我有了鞍伤,加之我以前的旅途劳顿,这便使我完全不能骑马指挥这样庞大的军队,因此我把这个指挥权交给了资历仅次于我的将军部克斯海夫顿伯爵,并且把我所有的参谋人员和隶属人员派到他那里去了,我向他建议,假使粮食不够,便向普鲁士内部撤退,因为据奥斯忒曼和塞德摩来兹基两个师长的报告,粮食只够维持一天,有些团连一点粮食也没有了,而农人所有的粮食都吃光了;我自己要留在奥斯特罗林卡的医院里,直到复元的时候。关于这一点,我要敬呈上听,假使军队在目前露营中再过半个月,则春间便没有一个健康的兵了。

请准许这个老人解职还乡吧,他是那样的负辱蒙羞,他不能够完成派他来做的这件伟大光荣的事业。我要在这里的医院里等候您的恩准,免得我在军中担任书记而不是司令官的职务。我离开军队,对军队不会发生丝毫的影响,只不过象一个瞎子离开军队那样。在俄国有上千的象我这样的人。”

元帅向皇帝发脾气,并且处罚我们全体;这不是很合逻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