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仲惊讶的话声未落,便听得门外有人呵呵一笑道:“是谁在叫老夫?”
郑元洪等人大惊,一起站起身来,只见大门口早已站着一条人影。
卜夷散人现在的样子实在算不得什么高人,左手拎着酒壶,右手一只酒盏,满身的酒气。
方仲一见,果然是那卜夷散人,慌忙迎道:“原来是卜夷前辈,请坐下说话。”
卜夷散人在众人惊讶与敬畏的目光之中摇摇晃晃进门,又大咧咧坐了下来。
卜夷散人又问起在座之人分别是谁,方仲一一介绍,那郑元洪其实卜夷散人早已认识,偏偏当作初见一般。寒暄过后,卜夷散人喷着酒气道:“三位也算得一派之主,如今刀兵四起,只靠一派之力实难安身立命,必须相互扶持才能躲过这场劫数。不知三位是否愿意与老夫组个道盟,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侯鑫奇道:“不知道友想组个什么样的道盟,盟主为谁,以谁为尊?”
卜夷散人道:“这道盟的名字老夫已想好,叫做蜀山剑盟,各位一入此盟便是长老之职,老夫虽然担了个盟主的位置,但并不管门下之事,各位尽管放心好了。”
郑元洪冷笑道:“道友说得好听,为什么不是我来当这盟主?要想我加入这什么狗屁剑盟,除非是我做盟主。”
卜夷散人笑道:“郑门主愿意做就做,老夫绝不反对,不过这剑盟一成,便需齐心协力,一致对敌。到时大家可就要仰仗郑门主威名,惩奸除恶,光大我道门了。”
郑元洪心想自己就算争个盟主当当,但真要与人打斗,只怕凭着自己这点本事,那是万难胜任的,做人贵有自知之明,说不定这狗屁剑盟还是这老家伙的诡计也说不定。郑元洪早已见识过卜夷散人的手段,自知差之甚远,叹气道:“盟主我是做不来的,白白惹人笑话,还是你自己来当吧。”
卜夷散人笑道:“郑门主又不想当盟主了,你们几个呢?”
江诚子一向都是老谋深算,平时不说话,若说时必然言中要点。江诚子道:“不是我等信不过道友,成立这未知道盟,道友图的是什么呢?”
无数人所图不过名利二字,这二字道尽了这天下纷争与恩怨情仇的缘由,不管是出家人还是红尘中人,能够跳出这名利场的屈指可数。许多人满口仁义道德,从来都只是为旁人划下的恪守界碑,而不是为了自己。当旁人为道义而忍气吞声时,正好是他自己不择手段之时。
卜夷散人大声道:“问得好,老夫虽然不图名利,但却在乎道统,不想我道统旁落,沉沦无极。”
郑元洪三人相顾愕然,觉得这卜夷散人未免有些杞人忧天。若论道统,自上古圣神继天立极,而道统之传有来,自然是以昆仑为尊,就算昆仑不在了,也轮不到他卜夷散人来担当此任。
江诚子疑惑道:“道友说是在乎道统,放眼天下,道门千万,无不继承道统一方,岂会没落?”
卜夷散人轻轻摇头道:“此事说来话长,非一言两语能够说清,况且其中隐秘之事老夫也正在探查之中,实难告之各位。”
郑元洪道:“这不清不楚的,岂能听你一言,就加入你这什么狗屁剑盟。除非真有你所说道统倾塌之时,我等定然来投。”
“好,郑门主爽快,老夫就喜欢言而有信之人。”
卜夷散人所说之事未免飘渺,但冲着他那惊人修为,候鑫和江城子也不能等闲视之,只得附和着郑元洪说话,都立下了方才之言。卜夷散人兴致颇高,也不知是看郑元洪答应此事,还是多喝了酒的缘故,又沉声道:“既然各位信得过老夫,那就快快离开此地。这里已是是非之地,大势颓废,非人力能够挽救。”
这话让众人又是一惊,明明这老家伙白天还大展神威,无人能挫其峰,一转眼,又劝大家快快跑路,越早越好。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绝非说谎。
方仲早已有离去之心,听卜夷散人也这么说,便知的确有问题了,担忧道:“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只怕岳真人不会放行。”
卜夷散人摇头道:“非也,郑门主几个若是离开,老夫担保无人拦阻。”
方仲道:“这是为何?”
卜夷散人道:“你等与岳真人交情如何?”
侯鑫道:“谈不上什么交情,早先我等前去具礼拜问时,岳真人都未谋面。听说连青城掌门魏中佐的人他都不见,何况我等,可说是冷淡之极。”
卜夷散人道:“那便是了,你们人单势孤,没多少权势,都是有可无之人,他当然不会看重。故此你们去留与他根本无关,焉能不放行。”
三人听了卜夷散人之言,又一起合计了好一会,郑元洪道:“我原本就不服气,如今听了道友一言,这就离开这里,再不受那岳真人鸟气。方兄弟,你也与我等一起走么?”
方仲道:“我若走必先要禀告师父,而且岳真人那里只怕还有些麻烦。”
卜夷散人长眉一皱,问道:“有什么麻烦了?”方仲便把当日用心法换取符法之事说了一遍,这符法未写完就一走了之,岳光祖自然不肯罢休。
卜夷散人摸着长长的胡须想了一会,才道:“这拖延之计倒也高明,这笔糊涂帐是他强要交换,既然如此,就这么拖着。你不落在他手中,他便不能把你怎么样,只要不死,就算欠他的。你又没说不给,他若等得,百年之后写给他也是一样,就算是见了阎王,一样可以烧还给他,让他在阴间不至于太寂寞,黄泉路上也可以钻研符法。”
方仲心道果然是人老成精,卜夷散人比鹞鹰王还要会耍赖,欠债都有这样还法的,债主若是短命一些,就只有到阴世里讨还了。方仲道:“不知该什么时候离城?”
卜夷散人道:“时不我待,越快越好,最好今晚上就走。”
郑元洪道:“这么急?”
卜夷散人道:“迟则生变。”
郑元洪三人既然已有去意,便即起身告辞,纷纷回去聚拢弟子,打点行装准备离城。城外尚有魔教许多人马,一切行动自然是小心谨慎,那东南北三面都有魔教进驻,唯有西面可去。西去可经蜀地退往昆仑,还算是个比较安全的路途。
小兰听说连郑元洪等人也要离城,这正是求之不得的事,央求着方仲尽快离开。
方仲道:“你不喜欢待在这里,可是在外风餐露宿并不好过,到时你可别叫苦。”
小兰道:“只要能和仲哥哥在一起,再多的苦小兰也受得起。”
方仲想这事不可能擅作主张,总要告知钱文义一声,小兰道:“这个不用仲哥哥担心,小妹让金姐姐去说,她总有办法的。”言罢,便去寻金菊花去了。
半个时辰之后,钱文义来见方仲。
那客堂此刻只有金菊花一人坐在桌旁,钱文义问道:“方仲何在?我有几句话与他说。”
金菊花道:“小哥在打坐运功,等他收功了再见不迟。钱大哥,我也有几句话与你说。”
钱文义愕然道:“什么事?”
金菊花道:“在说之前先喝一碗茶吧,我闻你身上有酒气。”随即拿起桌上的茶壶给钱文义斟了一碗。
钱文义道:“确实喝了一些酒,可惜都是些闷酒,徒增不快而已。”
金菊花道:“何事又惹你不快了。”顺手把茶碗递了过去。
钱文义摇头苦笑道:“今日战阵之上险象环生,差些遭遇不测。”不虞有他,接过金菊花递过来的茶碗仰脖喝了下去。一碗茶水刚一落肚,便即发觉不对,只觉四肢渐渐无力,头晕脑胀,只想睡觉。钱文义立刻便知金菊花在茶水里做了手脚,这种事她完全干得出来,顿时瞪着金菊花低道:“你好大胆,这是什么地方居然也敢胡来。”
金菊花走过来先在他白净的面颊上轻轻摸了一把,笑道:“本姑娘等不得了,想先与你拜过了周公再说,以后再补喜宴,你说好不好?”
钱文义听了又惊又怒,气血一冲顶门,只觉头脑愈重,顿时趴在桌上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