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派众人死里逃生,正退之间,大队人马突然间驻足不前,苍祯道人气急败坏,抢到前面道:“怎么不退?”
有人道:“师兄你看!”
顺着众人所指看去,只见前面一人直愣愣站在那里,拦在回洛水城的路上。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受伤之后的卫道子,只是此时的卫道子面孔低垂,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师兄,你怎么了?”
卫道子一言不发,但是身子却动了动。苍祯道人一摆手,唤过两个门下弟子去看一看。那两个弟子得令后快步奔去,即将到达卫道子身边时,突然间身子一颤,啊的一声惨呼,同时往后跌倒。却是卫道子突然出剑,把两个弟子一剑划倒。
“师兄,你疯了么?”
卫道子发出嘿嘿一阵冷笑道:“你说呢。”说罢,慢慢抬起头来。那声音沙哑无比,根本不是卫道子的声音。
众人仔细一看,就见卫道子披头散发,口鼻留着黑血,眼睛微闭,早已神智不清。
苍祯道人怒道:“何方邪魔暗下的毒手,还不快快现身。”
“是你叫我?”话音一落,在卫道子道袍之内,一只硕大的黑手突兀冒出,捉住卫道子的喉咙用力一捏。卫道子头颅一歪,顿时气绝。他的身子往前一扑,身上道袍却并未跟着落下,反而依旧披在一人身上。那人躲在卫道子身后,等那尸身一倒,终于显出原形,乃是一个身穿黑衣的瘦小男子,一脸的阴戾之相。
刚才他贴身躲在卫道子的背后,众人都没瞧见。
众人大怒,十来个与卫道子交好的弟子愤而冲出,剑光齐飞,奔那人杀了过去。
此人慌忙后退,同时口里叫道:“师尊,快快施法,这些杂毛冲过来了。”
一个幽幽的女子声音道:“急什么,还轮不到他老人家出手呢。”
接着风声一响,一个穿着白衣的窈窕身影骑着一匹骆驼从遁术之中显出身形,纤手一扬,一个小巧阵盘飞出,落到地上后豪光大放,一个丈来宽的符阵被此人激发了出来。
符阵一发动,在那女子左右顿时呼呼声不绝,又出现无数条身影。这些人都是黑衣蒙面,只是手中多出了许多布袋,那布袋口一张开,一股绿朦朦气体一冲而出,在前方蔓延开来。
这些绿气凝而不散,笼罩住这些黑衣人。
冲到最前的一个昆仑弟子才一接触那绿气,便即惨叫一声,捂住面目挣扎不已,旁人一见,顿时止步,同时闭住口鼻气息。再一看那中毒弟子,翻滚片刻便即气绝身亡,一张脸面流着脓血已腐蚀的不成样子,连手脚都开始发烂。
众人骇然之下又往后连退了无数步,再不敢尝试着去接触那绿气。
这些人站在绿气之中浑然无事,也不出去追杀,只是守在绿气之中冷笑。在这些人中那个白衣女子分外醒目,只有她才骑着一匹金眼骆驼,浑身上下更是没有半点烟火气息,一条黑丝带束住盈盈蛮腰,黑发披肩,素洁非常,加之面目娇美,直如仙子下世。
见前后都有人马出现,众昆仑弟子便想从两边绕道而过。谁知人还未动,左边一阵鼓响传来,右边却是一通号角,声音悠扬沉闷,竟然同时出现两路人马。
众人放眼一看,左边鼓响的正是役鬼堂的人马,右边号角声却是无数的飞禽走兽滚滚而来,乃是驭兽堂的人马。这两路都来得极快,把左右通道迅速堵住。
四处都是敌人,昆仑派众人终于大惊失色。人群一阵骚动,特别是那些年轻弟子,平时趾高气扬惯了,本以为打打杀杀有趣的很,但真的见过太多血腥,甚至自己的性命都不保时,恐惧早已盖过了好胜之心。
眼见人心不稳,也在昆仑人丛之中的钱文义大喝道:“大家莫慌!”在几个长辈弟子弹压之下,人群逐渐收拢。钱文义道:“余师兄,你领弟子防守左面;苍祯师兄,你领弟子防右面;澄宿师兄你防后面,前方自有小弟看管,余者居中策应。我料岳真人见到这等形势,必前来解救。”众人答应一声,各带弟子行事。
昆仑弟子人心稍安,迅速在前后左右布下阵势。数十个文字辈弟子站在阵前,等待着即将面临的一场血战。
蚩浑、欧旭所率之人只是坚守后方,而施展毒雾封锁退路的烈毒堂的人也不往前,只有左右两路往中间压来。役鬼堂一面‘鬼’字旗招展,屹立在滚滚阴风之中,里面的人早已把无数役鬼放出,鬼哭狼嚎之声清晰耳闻。驭兽堂的雷鹏与萧庆各带本部人马分布在大队两旁。
两旁人马渐渐靠拢,把昆仑众人围得水泄不通。
一人的长笑之声遥遥传来。
众人回头一看,在后方枪林剑雨之中,两面罗列森严的巨大盾牌左右一分,蚩浑和一个身披斗篷,额头带着红痣、耳挂骨环的人一齐走了出来。二人的打扮都十分怪异,一见便知非是善类。
“你们已被重重围困,识时务的,就快快投降。”
昆仑弟子之中的澄宿真人问道:“阁下是谁?”
“你这老道连我也不识,本尊贵为神教使者,谁敢不听我的吩咐。”
澄宿真人道:“阁下好大的口气,若真有本事,便不该使什么阴谋诡计。”
神使大人哈哈笑道:“迂腐不堪的老道,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较量,谁来与你讲什么规矩,真是多此一举。”
澄宿真人怒道:“那便无话可说了,想要贫道投降,先胜过我再说。”
神使大人道:“你不想活,你身后那些人可不一定愿意陪着你死。但凡想活的,乖乖的过来,便放你一条生路。”
澄宿真人身后弟子面面相觑,就算有个别贪生怕死的,也不敢当着这么多同门之面走出来。
“投不投降?”
他又问了几遍,见无人回话,神使大人面色一寒,冷冷道:“既然如此,那么你们便去死吧。”他把手一挥,两旁之人同时向中间慢慢挤去。
眼见大战一触即发,突然有个声音高声叫道:“不要打,不要打,老夫投降。”
声音尖锐,在这大战将起的沉寂时刻,分外刺耳。
这一声喝顿时让所有昆仑弟子面上变色,不知是谁沉不住气,首先向敌屈服。这时候出一个软弱之人,实在是大伤斗志。
苍祯道人也听到了这一声呼喊,以为是门人贪生怕死,这才喊起投降来,勃然怒道:“是谁说话,滚出来!”回头张望,却见昆仑弟子们左顾右盼,也不知是谁说出了这样一句大煞风景的话来。
神使大人笑道:“总算还有一个明白人。好罢,刚才说话的,本使不但不杀你,还要大大奖赏你一番。”
众人一时间默默无语,都等着这个向敌屈服的人自己滚出来。
又等片刻,见昆仑弟子之中无人出来,神使大人道:“本使说话算话,决不食言。”
终于又听见那人声音道:“多谢神使大人体谅,老夫来了!”
神使大人心中一喜,听那人口气,居然自称老夫,年纪定然不小,说不定还是昆仑派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这样一个人当面投降,胜过受降普通弟子百倍。昆仑众弟子却人人心中发寒,与神使大人所想相反,若是真有一个师门长辈屈服,昆仑不但颜面尽丧,今日之战更会一败涂地。
只听得远处有笃笃笃的蹄声,众人循声看去,却见在那驭兽堂所驱策的众多走兽中间,一辆十分矮小的木车被两头小山羊拉着,不紧不慢的越众而出,往两阵当中跑来。
那两头山羊皮毛奇特,一只浑身漆黑,另一只却是雪白,都顶着两只小犄角,脖子上系着麻绳,把木车拉到阵前,咩咩叫了两声。木车轱辘又小,行的又慢,一路之上都是吱吱嘎嘎的轱辘声音,听得人牙根发酸。
车上之人童颜鹤发,腰悬宝剑,看上去倒也长得清奇,只是身上衣裳破破烂烂,两边肩头都打着补丁,看上去更像个养生有方的乡下老农。
一辆羊车载着一位乡下老头,并且还是从驭兽堂中跑出来的人也不知他是怎么混进去的。
神使大人直看得眼珠凸起,额头青筋直冒,几乎气炸胸膛,怒道:“哪里来的山野村夫,这地方也是你可以来的,想找死么!”
车上之人诚惶诚恐道:“哎呀,不是大人你叫老夫出来的么,怎么又叫我走?”
神使大人道:“你这老匹夫,也敢来搅局。”杀心大起,一步步向那老者走去。
那老者道:“谁来搅局了,老夫确实是来投降的。”
“你这半死之人,就算投降了又有鸟用?”
那老者道:“神使大人亲口答应不杀,还有奖赏,老夫这才敢出来讨赏钱的,你怎么可以言而无信。”
“你……”
神使大人面色发青,身上寒气环绕,怒火终于爆发,一声大喝,就在电光火石之间,身形已向那老者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