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仲和郑元洪走在三门弟子的最前面,初时大家还十分小心谨慎,一有风吹草动就停留不前,务要探明白了有无埋伏才肯再次前进,可是连走了半天路程,总是草木皆兵的自己吓自己,再好的耐心也消磨掉了。郑元洪坐在犀牛背上昏昏欲睡,心想反正有清屿岛的人在空中巡视,也不在乎少他一双眼睛,倒不如先养足了精神,等敌踪出现了好厮杀。
空中传来一声鸟鸣,侯鑫喝道:“有警讯!”
郑元洪在梦中惊醒,差些从犀牛背上摔下来,扭头四顾,却不见一个敌人,骂骂咧咧道:“又他妈吓人,到头来屁也不见一个。”
侯鑫道:“郑门主,这一次真个有敌踪。”
郑元洪吓了一跳,伸手入怀,就去摸当初入山时交给自己的小旗。只要这旗一抛,那便是说已然遇上大队敌人,需要速速前来救应。郑元洪问道:“有多少人?”心道若是杀来的人太多,那自己这些人就算等来了救兵,只怕也所剩无几了。
侯鑫看了半天,说道:“似乎就一个人。”
郑元洪气得差些从犀牛背上掉下去,怒道:“就他妈一个人,你也好意思大呼小叫。以后这种事别瞎叫唤,打扰老子睡觉。”郑元洪把摸到手中的旗子又放了回去。
方仲道:“我去看一看。”胯下狰狞兽往前一冲,如一道白烟相似,直往前方林里冲去。
郑元洪看他那座下兽如此迅速,心下也是吃了一惊,自忖自己跟不上,便由他去了。身后的小兰一带马缰,来到郑元洪身后,问道:“仲哥哥上哪里去?”
郑元洪道:“刚才发现了一个不开眼的家伙,你仲哥哥去把他捉回来。”小兰一听,焦急的道:“他一人怎么成,我也去!”打马扬鞭,追着方仲赶去的方向就走。郑元洪大惊道:“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去做什么,这不是添乱么,快回来……”却见小兰不管不顾,马蹄翻飞,赶得更是快了。
郑元洪忙带着白石山的弟子紧追着小兰而去,他这一走,侯鑫和江城子想驻足不走也不可能,只得依旧如前,催赶着门下弟子跟了下去。
方仲追得极快,早已望见前方一条人影在树荫之间闪展腾挪,见到有人追来,掉头就走。那人脚不沾地,只是在树干之上一点便又窜到另一棵树上,几个闪动,便窜出去老远。那人原以为这样一阵急赶,定然把方仲甩在了后头,莫要跟丢了,便回头瞧上一瞧。这一瞧,只见两根白森森的獠牙几乎啃到了屁股,转眼之间,方仲竟然追到了身后。
那人惊惧之下转头回手就是一刀,当的一声,却被一柄红色宝剑架住,正是方仲用火岩剑挡了一下,喝道:“且慢动手,我有话说。”
那人修为不高,只是一套寻踪逃跑的本事了得,骂道:“谁听你废话,和你老母去说!”抽身就走。可是没跑出几步,一声风声响过,刚才还在身后的怪兽,不知怎么的就已经拦在了前头,一对虎视眈眈的兽眼冷漠之极的盯着自己。
“你想怎样?”那人顿知遇上了高手,只怕自己打雁不成,却要被雁啄瞎了眼睛。
方仲扫视了此人几眼,试探着问道:“阁下是转生堂弟子?”
“废话,你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怕死的不是你爷爷。”
方仲道:“不知贵堂总堂在何处?”
“你想去?”那人讥笑道。
“若是阁下愿意引路的话,在下到愿意走上一遭。”
那人一听火冒三丈,只道方仲此语乃是想押着自己开路,领着人杀奔剑湖宫去,骂道:“小杂种想让我带路,做梦去吧,除是我死,休想告诉你半句。”明知眼前之人十分难缠,依旧蹦起来奔方仲顶门就砍。二人一交手,数招之间,方仲便把他逼的手忙脚乱,若要杀他,早已得手。
那人哎哟哎呀的叫了几声,以为小命不保,却发觉自己无事,不过虚惊一场,便知方仲不欲取其性命,索性撒起赖来,提刀只管逃跑。二人一前一后的便奔着离金玉与天冲、灵慧两坛设的埋伏处追来。
转眼间,前面那人就到了埋伏之地,早有伏路之人看到之后报知天冲坛坛主。
天冲坛坛主忙禀过离金玉,离金玉柳眉竖起,恶狠狠道:“果然来了,走,这便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去。”那灵慧坛主心细,问道:“可知引来多少人马,若是人多,只怕凭我两坛人手不够。”
那个赶来报信的连忙点头道:“够了够了,只怕还不够杀的。”
“哦!有多少?”
“小人看得分明,才引来一个!”
离金玉大怒,扬起鞭子就抽,把那报信之人先打了几鞭子出气,骂道:“才一个人来,本姑娘一剑就杀了,你们都不要动,这人交给我来。”
不只是离金玉生气,连两个坛主也觉得脸上挂不住,这么一大票人等了半天就引来一个,就算得手了也不好意思说出去。可离金玉自告奋勇说要先去杀人,那是无论如何不敢让她出去冒险的,天冲坛主忙道:“小姐金枝玉叶,犯不着亲自涉险,让属下去便是了。”
离金玉哪里听他,恶声恶气道:“除非是我叫你们出手,否则谁也不许跟我争。要是有人敢抢在我前头动手,本小姐便割谁的脑袋。”说完,翻身上了桃花马,打马扬鞭冲了出去。
两个坛主面面相觑,灵慧坛主道:“不如我们先远远的跟着看看,若是来人不堪一击,就让小姐过过手瘾,若是不对劲,我等再出手不迟。”
天冲坛主道:“也只能如此了。”
眼看离金玉已然奔远,两个坛主忙领着人跟了过去。
那个派出来引诱三门的天冲坛弟子早已被方仲赶得上气不接下气,即便他的脚力再快,但和狰狞兽比起来,还是差的太远,这山野之间一逃一追,简直就是猫捉老鼠游戏。
那人喘息连连,终于立定脚步,戳指骂道:“你死期就在眼前,还敢在此撒野,待会有你好看。”捏唇作哨,就是一声呼哨!
嘘声一响,周围静悄悄的,别说强弩暗箭没有发出,连一个厮杀之声也无,说好的埋伏并未出现。
那人一愣,又吹一声,终于听见远处鸾铃声响,马蹄得得,有人冲了过来。
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喝道:“哪里来的狂徒,敢到我无量山来撒野,待本小姐教训教训你!”那个天冲坛弟子转头一瞧,两坛的人马没有出现,却见离金玉离大小姐跨着桃花马,威风八面的杀奔而出。那个弟子大惊失色,本想仗着人多吓唬一下方仲,不曾想先吓着了自己,虽说对离大小姐的本事不知底细,不过想来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也厉害不到哪里去,这不是送羊入虎口么。
美色当前,简直是给敌人壮胆!
那人大急,嚷道:“别来,别来。”
离金玉趾高气扬,右手长剑,左手马鞭,傲气万分道:“别来你个头,待本小姐擒下这个人后,再抽你一百鞭子屁股。”一想到此人如此不济,就引来一个人还大呼小叫,就气不打一处来,轮起左手鞭子,先劈头盖脸的打了一鞭子。
方仲听声音十分耳熟,循声细看,早已认出来人竟然是离金玉,大喜之下一催狰狞兽,向着离金玉迎去。
离金玉举鞭扬剑正想厮杀,打了一个照面,顿时就是一怔,再一细看,那模样是如此眼熟,正是平日里孤单寂寞之时回想过无数次的容颜。
离金玉哪里还凶狠的起来
二人离得进了,狰狞兽一声低吼,煞气一冲,离金玉座下桃花马一声哀鸣,噗通一声,马蹄一软,跪了下来。
离金玉手忙脚乱,叫道:“哎,哎,这畜生怎么了。”再怎么来缰绳,那马就是不起来,到最后坐都坐不稳,居然掉了下来。
方仲一惊,这才记起狰狞兽的煞气冲了离金玉的马头,那马不过凡马一匹,当时就骨软筋酥站不住脚。眼见离金玉摔下马背,方仲身形一闪,已经离鞍而出,伸手去扶离金玉,在她着地之前捉住她的小手往身边一带,二人一个旋转,已然稳稳的站在了一起。
那个天冲坛弟子面容变色,没想到离大小姐这么不中用,还没交手便先自己跌一跤,都跌到人家怀里去了,简直不能目睹。
在远处的两坛弟子更是泄气,不但只引来一个人,自己的大小姐更是如此不济,一招未发,就被人生擒活捉了。
“啊,啊,快放开我家小姐,我跟你拼了。”
那人抡刀来战方仲,却见自家的大小姐转过脸来,喝道:“你个死奴才作死么,滚一边去!”抡起鞭子就赶。
那人打又不是,走又不是,看得呆了,这对手也太厉害了,才一照面,不但擒住了大小姐,更把她弄得敌我不分,莫非会幻术控人心智。
在远处观看的天冲、灵慧两位坛主见到离金玉马失前蹄,落入敌手,也是吓得面无人色,心中懊悔不迭,正想领人杀出,却见这位大小姐终于动手。只不过那鞭子不抽别人却抽自己人,两个坛主顿时傻了眼,不知应不应该马上杀出去。
离金玉把那人赶走,娇容回眸,已然变成了明艳动人的笑容,那明眸皓齿、一点朱红,动人心魄处,直欲把冰山溶化。
方仲看得心中一跳,这才道:“离姑娘。”
离金玉俏皮道:“离姑娘多了去了,你问哪一个?”
方仲知她故意刁难,不喜欢叫她离姑娘,非要叫她本名,只得改口道:“金玉。”
离金玉回嗔作喜,笑吟吟道:“这才差不多。”想到还有许多人在周围看着,忙推开方仲,说道:“你居然能寻到此地,真不简单。都是那些蠢材无用,让他们去引那些老杂毛,却把你引了来。若不是我亲自前来,岂非铸成大错。”
方仲奇道:“什么大错?”
离金玉道:“还不是那些自诩正道的道门弟子,已然厮杀多日了,本姑娘今日便是想设个埋伏,替本堂前日被杀的弟子报仇,没想到你却撞进来。”
离金玉只道方仲到无量山是来看她的,这千里迢迢而来,自然芳心窃喜。
方仲这才明白怪不得刚才那人引自己到此,还放狠话说要自己好看,原来这里有个埋伏,生怕跟着自己来的三门中人上当中伏,忙道:“金玉,非是我一人进山,随我同来的还有白石山、玉笥观和清屿岛的人。”
“你说什么?”离金玉忽地柳眉竖起,刚才的笑容一扫而空,怒道:“原来你不是找我来的,而是和那些心狠手辣的老杂毛一起进山,来杀我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