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殿左侧兽栏,方仲身背两柄长剑,周身收拾利落,站在了两位看守兽栏的道人身前。
“方师弟这是……”
“小弟受掌教真人差遣下山杀敌,特来领一坐骑。”
“哦,方师弟也要下山去?”那两个道人对看一眼,心道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一个不好只怕连命也丢了。“这下山的弟子很多,养的鹿马雁鹤,好一些的都被挑走了,剩下的都是些凡品货色,只怕你不大中意。不如小道替你挑一只大雁,虽然不是很神骏,至少也是飞禽,比之地上跑的总要好一些。”
方仲摇头道:“我不用这些。”自顾来到狰狞兽关押的兽栏旁。
关押狰狞兽的地方左右俱是空的兽栏,倒不是被其他弟子挑走了,而是本来养在狰狞兽两旁的骑兽都形销骨立,一刻不得安宁,不得已,只能牵到别处去,故此空出来许多。不过这样一来,知道这里头还关押着这样一只凶物的人也不多,偶尔看到也不识,这才安稳到现在。
二道之一的胡览惊讶道:“你要用它,只怕这东西脾气暴躁,颠得厉害,坐不得。”
方仲笑道:“谁说坐不得,它不比飞禽行的慢,不过我也不是拿它当坐骑,就只让它随我下山。”
“反正它也是师弟带来的,你说怎样就怎样,我看此兽光秃秃的不如再加个鞍桥,套个缰绳,也让人知道这是驯养的,不然出去人人当个野兽,喊打喊杀就不好了。”
方仲一想也是,自己这狰狞兽的确野了些,点头道:“那就听二位师兄的,加一副鞍桥也罢,缰绳就不必了。你若有现成的,便拿一副给我。”
那胡毅道:“当得,当得,我去拿一副来。”一溜小跑,从一只没被人看中的骆驼身上扒下来一副,拿了回来交给方仲。方仲打开兽栏,把这副鞍桥草草扣在狰狞兽背上,牵了出来。
二道早已站在远处,方仲冲着二道挥了挥手,狰狞兽嘶吼两声,撒开四足,雀跃非常的绕着方仲奔了数圈,还不等他反应过来,随即叼住方仲往背后一甩,大吼一声,驮着方仲往前奔去,转眼消失在远处,看的二道翘舌不下,喃喃道:“我的爷,真个坐了跑了。”
积翠山
此山虽不以挺拔出名,但却一年四季如春,始终青翠无比,故此得名。
方仲举目一看,果然景色宜人,各处山野间野花绽放,鼻息间都有一股淡淡花香。狰狞兽随在身后,连日奔波,不但未现疲惫之态,反而精神愈涨。方仲平时并不坐在它背上,除非翻越山涧,才靠它一跃而过,更多的时候还如小时一样跟随在后。
方仲在积翠山附近转了半天,既未见到一个魔教妖人也未见到一个正道中人,纳闷半天,又不敢冒进,正想寻一处地方落脚。刚转过一个山坳,身后狰狞兽忽然冲着一侧草丛怒吼不已,随时就要一扑而上。方仲立时警觉,喝道:“是谁?”
只听草丛里有人叫道:“不要动手,阁下是何方道友,在下玉笥观弟子,前来打探消息的。”接着草丛往两边一分,从里站出来一个道装弟子,年纪也只二十来岁,手中拿柄长剑,脸色惶恐。
玉笥山是三十六洞天之一,也是此次与盟的道派,但山门并不大,是排名稍后的门派。
方仲喜道:“在下玉虚宫弟子方仲,特被掌教真人派来协助贵派。”
那个玉笥山弟子听说是玉虚宫弟子,顿时恭敬地道:“原来是昆仑高第,久仰久仰。”
方仲问道:“我来了半天,为何才遇见你一人,其余人在哪里?”
那道人道:“其余人都在十里外的一处道观,道友既然来了,便由小道替道友带路,见过我家掌门和另外两派门主。”
方仲点头道:“甚好。”
那人在前带路,方仲问起是哪三派,那道人说道:“现有白石山、玉笥观、清屿岛三处人马,都有掌门带头,围攻此处的积翠山一处魔教分堂。”
方仲道:“不知战况如何?”
那道人堆笑道:“相持而已,相持而已。”
二人一兽走出积翠山,又行了十来里路,终于在一处山丘上看到一座占地不大的道观,此观殊无亮色,墙灰瓦暗,连门上的牌匾也无,是个荒废的无名老观。观门口有数个弟子站岗,见到二人到来,警惕不已的道:“哪里来的?”
陪方仲来的那个道人道:“我去通禀一声,好迎接道友。”说罢一溜小跑,迎着那几个站岗的去了。
方仲见几人交头接耳一番,马上有人快步进门,不久就听得钟声一响,无数人从门内涌出,当先三个衣着亮丽之人,一个头戴朝天冠,身披鹤氅,手持浮尘;另一个非俗非道,身形略胖,头插发簪,腰间悬挂着一柄宝剑;剩下一个身材消瘦,腰间悬挂一个八卦镜,背后插着宝剑,三人都是年纪半老。
三人来到方仲跟前,打个稽首,手持浮尘之人道:“在下玉笥观观主江诚子,见过道友。”
方仲忙也打个稽首,说道:“在下是玉虚宫弟子方仲,见过诸位前辈。”
另一个老道见只有方仲一人,况且又如此年轻,心下不悦,大声道:“你是先来报信的吗,其余昆仑弟子何在?”
方仲道:“就弟子一人,不曾有其他师兄同行。”
三人一听,又各自看了一眼。那个老道低声抱怨道:“一个后辈弟子,也要劳驾我等亲自出迎,真是岂有此理。”说罢,狠狠瞪了一眼刚才报信的那个弟子,似乎是怪那个弟子不曾诉说清楚,害他们几个自降身份来门口迎接。
那个腰间悬有八卦镜的人道:“既然如此,就请方道友入内吧,我等为你接风洗尘。”三人把方仲迎进大殿。
大殿中很快布下一桌酒席,邀请方仲入席。
趁着方仲安顿狰狞兽的时候,三人自顾坐在桌边各自斟了一杯。那个老道便是曾经在誓师大会上刁难过卜夷散人的白石山洞主郑元洪,他有些戏虐地道:“我以为来了个什么顶天立地之人,到头来是个小小弟子,嘿嘿,我看他乳臭未干,不知有多大道法。”
另一个玉笥观观主江诚子道:“别看他年纪小,再怎么说都是玉虚宫弟子。”
白石山洞主郑元洪道:“玉虚宫弟子又怎么样,那姜文冼名声大不大,还不是助桀为虐之辈。”
另一个不说话的是清屿岛岛主侯鑫,那清屿岛远在海外,是此次与盟最远的一个道派,也是七十二福地之一,但因地缘关系,与陆上诸派来往不多。虽然修为比二人还高一点,排名却还在二派之后。故此他感同身受,对于旁人动辄拿身份地位压人颇为反感,此刻听了郑元洪的话,冷笑道:“郑洞主,人不可貌相,你若觉得他不行,大可亲自试探一番。不过我观此子并不简单,你看到他那背上两柄剑没有,俱都不是凡品,就我所知,一般弟子可不会如此。”
清屿岛就是一个剑派,剑法上的造诣不低。听他这样一说,玉笥观观主江诚子点头道:“侯掌门所说不错,我等也不可小瞧于人,一切还等他来了再说。”
不久,方仲进来道:“烦劳各位前辈久等,在下失礼了。”
那郑元洪道:“无妨,道友请坐。”亲自斟了一杯酒,堆笑道:“贫道虽然年长几岁,却不敢自居长辈。不知方仲道友此次前来,掌教真人有何指教?”
方仲道:“我来是因为掌教真人吩咐凡是玉虚宫弟子,俱都要出外助战,可是晚辈修为低微,实在帮不上什么忙,故此此间的事还要仰仗各位。”
那江城子最是精明,一听此言,便知方仲名来助战,实则不过是掌教真人派来的一个耳目。江城子稍一打听,方仲果然说道玉虚宫无数弟子按重要程度分派各处。这里只来了方仲一人,而且还是一个还神境界初期的小辈,显然在悬天真人眼中,这一路无关紧要。
方仲又问起战况如何,江城子道:“情形不好也不坏,初时还颇有斩获,可惜都是些无关紧要之人,后来这些妖人退进积翠山之后,龟缩不出,便成相持之局了。”又接着道:“我等也曾数次进山,发觉里面迷阵陷阱颇多,情况不明,自然不能冒进,如今有方道友前来,贫道便心安了,只要道友亲自走一趟,打探清楚内部虚实,还不是手到擒来。”此人轻飘飘一句话,便把干系落到方仲肩头之上。
方仲毫无江湖经验,虽觉不妥,却只是迟疑道:“在下年轻识浅,恐不能担当此任。”
郑元洪道:“不过是探路而已,道友既然来了,总不能袖手旁观吧。”随即双目灼灼望着方仲。
方仲拒不可拒,只得勉强道:“那只有姑且一试。”
三人相互会心一笑,郑元洪道:“好,且歇息一晚,明日一早,我等各派一个弟子陪着道友一起进山,到时可就静候道友佳音了。”
第二日一早,三个道门派了三个弟子与方仲一起去。
白石山派的就是那个先前探路的道人,只见他脸面煞白,一副胆颤心惊的样子,身后跟了一匹劣马。
玉笥观也派了一个道人,不过比白石山厚道许多,此人一脸悍勇,背着一柄大剑,座下居然是一只硕大的花斑豹,看上去十分神骏。
清屿岛派的一个弟子貌不出奇,但是举手投足间十分干练,冲着空中一声唿哨,凭空降下来一只不知名大海鸟来。
这三人除了清屿岛的弟子是个还神初期的人外,另外两个还是练气期的弟子,修为低劣可想而知。
方仲牵着狰狞兽渐渐来到人前,只听一声嘶吼,狰狞兽看到许多陌生人和那只花斑豹,顿时背后鬃毛乍起,发出一股凶戾煞气。那白石山道人身后扑通一声,劣马趴在了地上,任凭那道人拉来拉去,只是不起。那只花斑豹夹了尾巴掉头就走,害得玉笥观的弟子连忙拉住,才不至于挣脱开来。只有那只海鸟离得远,不曾有什么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