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为槽糕的是,那天晚些时候当她到达J国时。警察将他留下的信交给了她。他们复印了一份记录。他在信中提到眼下的悄况是多么让人绝望,他永远不可能东山再起了,全完了,他宁可死掉也不想面对那种惊恐和耻辱:全世界的人都会发现他有多傻,事情全给他搞砸了。
这封信是灾难性的,连她都相信他自杀了。或者计划自杀。也许他仅仅是喝醉了,从船上掉了下去。这事无法确定。但他
更有可能是自杀。
警察把信转给了保险公司,这是他们的义务。因为他的那些话,他们拒绝支付保费。卡罗琳的律师说他们不大可能会付了。这该死的证据太确凿了。
当保罗的尸体最终被发现时,他们知进他是淹死的,仅此而己。没有谋杀的迹象。也不足以开枪自杀。他要么是跳下去了,要么是掉下去了。但是考虑到他之前对她所说的一切以及信中留言,至少在当时,他曾想到过死,这似乎是一合情合理的想法。
尸体在一次涨潮的海浪之后被冲上了附近的海滩并被他们找到了。此时她不顾女儿的反对离开里士满,只身去了J国。这是一次令人心痛的经历,她很庆幸女儿不在现场。不会目睹这种场景。
过了一个星期,在拖拉费时的繁琐手续之后。她回到了家。成了寡妇,保罗的遗体被装在棺材中,通过飞机货舱运了回来。
葬礼是一种令人无法承受的伤痛。报纸说他死于一起J国航海事故,人人都同意这种说法。他的生意伙伴没有哪个知道他的情形有如此糟糕。警方为他的信件内容保密,所以没有公之于众。没有人了解他受到的重创甚至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至少他自己这么认为。除了她和律师,也没有人知道他在财务上底遇到了多大的灾难。
他的情况比破产还要糟糕,他欠下债务实在惊人,她得花上好几年才能理清这个烂摊子。在他死后,她卖掉了他们全部的财产。除了城里的房子,那是他的产权,不得出售。可是一经批准。她还是得卖了它。幸好,他把所有其他的财产都作为礼物归在了她名下,所以她可以将之出售。
她肩上还压着一笔遗产税,得尽快把它付了。两幅印象派画作和阿斯顿马丁跑车十月份就会被送到纽约拍买。她正在打算出售一切可以变现的东西。
她的律师向她断言。如果她变卖一切。包括婚后的房子,她有可能不盈不亏。当然也就一文不名了。保罗有部分财物附属于公司实体,律师正准备宣布公司破产,但是到目前为止还无人知道保罗的世界已经分崩离析。出于对他的尊敬。她努力想保持这种状况。连女儿也都不了解其全部的含义。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她麻木、茫然地坐在房间里。依旧在试图独自承受这份苦难。
每天她要去学校接女儿,这已经成了规律。实际情况是,卡罗琳几乎没有足够的钱来抚养她了,她已经等不及卖房子了,还得继续偿还债务,她甚至已存不下一点应付不时之需的积蓄。
她知道得尽快开始找工作,或许是去博物馆。她的生活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她不晓得该怎么告诉女儿。
她知道保险公司拒绝始偿,而且知道丈夫的产业正在接受遗嘱检验,所以目前手头比较紧。但是女儿不知道父亲在去世前就失去了大部分财产,也不知进保险公司拒绝贻偿的原因在于他们认为他是自杀。人人都以为那是一起事故。
要是不了解那封信或是他的状况,那些和他在一起的人没有不相信那是事故的。只有她和律师,还有官方知道发生了什么。目前来说是这样。
她每天晚上躺在床上,回忆他们的最后一次谈话,在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她所能想到的仅仅是这些了,而且她知道因为当初没有尽快赶去J国,她永远不会原谅自己。这是一场无止境的祈祷,内疚、自责和持续不断的惊恐源源不断地向她袭来,他欠下的债务没完没了,而她身无分文无以还债。过去的时光对她而言是无以言说的恐惧。
发生的这一切卡罗琳觉得自己处于完全孤立的境地,只有一个人清楚她的处境,那就是他们的律师。他真是好极了,一直很同情她支持她,那天早晨他们刚刚达成一致,她将在八月份将房子卖了。他们在那里生活了四年半,女儿现在
非常喜欢它,可她没有办法留住它。
她打算寻求经济支援,让她继续留在学校里,然而她甚至连这个都做不到。她还是想尽可能对他们的经济危机保密。她这么做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家人,以免造成彻底的恐慌。只要债权人认为他们还有钱,她就可以再获得一点时间。她抱怨说遗嘱检验和遗产税拖拖拉拉。她是在拖延时间,他们都蒙在鼓里。
报纸上曾提到他投资过的多家公司中的一些破产了。可让人惊讶的是,没有人将整幅灾难性的图片连成一个整体,主要是因为在很多情况下,公众没想到他是主要投资人。这是一团混乱和谎言的纠结,令卡罗琳日夜提心吊胆,同时她要与失去自己惟一深爱的男人的痛苦作斗争,还要努力引导孩子从丧父之痛中摆脱出来。她惊恐万分,在大多数时间里都不能适应这剧烈的变故。
直到最近一次资产清点的时候,律师发现保罗所投资的一家大型工厂,员工已经过万,但是由于丈夫的风险投资公司资金断裂,导致这家工厂也陷入了危机,如今罢工潮已经开始上演,激进的工人一度想找卡罗琳讨个说法,然而她又能怎样呢?她既没有能力也没有信心能妥善处理好这件事,这让她苦恼不已。
一个星期前她去看过医生,因为她一连几个月都睡不着觉,医生建议她用药,可她不愿意。卡罗琳想瞧一瞧自己不吃药能否挺过去。可她感到彻底崩溃绝望了,因为她每天都要小心翼翼地过日子,日复一日,即使仅仅是为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