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禾便将书信接过来，随手拆开来看。
这是摩玉的字迹，摩玉亲手写的。她有多久没有看过他的字迹了呢？
在凡尘之中，她在凤尾玉佩里，看过无数次摩玉为姜沉禾写的书信，那么多世。虽然最后姜沉禾重生这一世她的这缕灵魂因凤尾玉佩之中大阵运转的缘故被封禁，无法窥探外面一丝。
但是她仍旧能够隐约感觉到他的气息。而虽然那些摩玉在凡尘写的字迹和这个并不是那么相似，也无法同这个笔力相比，但那都是他的。
现如今，他也为她写了一封信。
他写了什么呢？夜禾很是好奇。这还是摩玉第一次为她写信。
夜禾看的很慢，因为他的字迹太漂亮，像他人一样。
但是当看完最后一个字，她那一向无害的面容变了，变成了讥讽，变成了嘲笑。
好一会儿，她对左右的人道：“请圣尊到菩提园，我要见他。”
两个小丫头面露诧异之色，还是出去了。
摩玉还站在外面等夜禾回复。
看到两个小丫头跑出来，且让他去菩提园等，他轻轻吐出了一口气，凝重的神色有一些放松。
但是当他等到夜禾的时候，夜禾的脸色明显不对。然后拿出那封他写的信。
当着他的面，将信，“嗤啦，嗤啦——”撕成了碎屑，扔到了他头上。
信的碎屑如雪花飘扬洒在空中。飞扬了摩玉一脸。
摩玉透过那些被阳光照亮的碎屑看夜禾，却见夜禾面对他讥讽的笑，“摩玉，我从来不晓得你竟是如此荒唐。我已经让你走了，便是不想追究，你又何必写了这么一些个可笑的话来欺骗我？”
“你我都是修佛之人，一个灵魂破碎成两半如何能够投胎成两个人？世间每一个生灵，都只有一个天魂、一个地魂，怎么会生出两个人？若是世间生灵的灵魂破碎后都会变成两个，这天下岂不是乱套，有无数个摩玉，又有无数个我了？”
摩玉急忙解释道：“话是如此，但是你和小禾是不一样的。”摩玉极力措辞，“夜禾，你现如今的灵魂境界已经是有一丝迈入那神秘境界了，这时候，你还有最后一世没有看清，而你最后一世不属于这个纪元，你其实是……”
“好了！”夜禾打断摩玉，“请不要再说那样荒唐的事了。”
她睫毛轻轻抖动了一下，努力稳住自己失控的情绪，她道：“摩玉，你爱上了她，我并不怪你……”因为她也曾不可救药的爱上了他。她知道那样的情愫是很难控制的。
且喜欢上一人，那种感觉，真的是很美好，令人向往又感觉幸福的……好像每天在天上的云彩里飘。
正是她眷恋着那种感觉，所以只是成就菩萨，没有成就佛陀。
佛陀的境界是无悲、无喜、无烦、无忧、无任何贪恋、眷恋，无牵无挂，无任何杂念，斩断了一切，心中也就没有任何尘埃。
正所谓不扫也明镜如台。
所以，她不怪他。
且他也是她喜欢的人，她也希望他能过的快乐。
所以，她郑重的对他道：“摩玉，不要再见我了，就让我安安静静的修成佛陀，将你彻底忘记吧。这也是我对你唯一的期望了。”
当希冀的美好变成了不可能，当发现你用全身心去爱的那个人爱的不是你的时候，所有的欢喜、幸福感都化成悲伤、痛苦以及无数负面的情感、情绪、欲念。
她不想自己沉浸在痛苦之中，所以要结束这一切，唯有斩断这一切。
她说完，决然的转身。
风吹来，带起她的衣袂飞扬，那个背影却不显凄凉，而是洒脱又美丽。
摩玉站在原地，一行眼泪从眼角滑了下来。
原来夜禾对他唯一的期望便是不要再来打扰她修行……
阻挡她修成大道，正如她当年为了不打扰他修行宁愿投身为药引。所以现在……
投桃报李，让他也不要扰了她的大道。
毕竟****于大道的成就而言，实在是太过渺小。
情不长，道恒久。
所以……夜禾已经堪破了情丝，决定斩断她最后这一重烦恼，冲击佛陀，真正达到那无烦、无忧、无喜、无悲……无一切杂念……心不扫而无尘埃的境界么？
他在原地站立良久，直到有人来提醒他。
他才拖着沉重的步子离开。
一月后，是夜禾的削发之礼。
佛界，以及仙界各界的修士前来观礼。
梵音响彻着，一声声在天地间敲响。
圣祖亲自为夜禾削发，夜禾跪在蒲团上，她的三千青丝一根一根随着梵唱之音掉落。
直到一根不剩。
然后她起身，随着圣祖入雷音大殿，走最后的程序。
执慧坐在原地默默地看着，心中喃喃道：“夜禾，没有想到你不但灵魂补全，重塑肉身成功，还成就了菩萨。姜沉禾她果真是厉害，那么多阻挡，都被她扫平了……而你，竟也是悟性惊人，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你……不愧是我的对手，不过……那至高的位置只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没有谁能够争抢到。”
而摩玉也始终盘坐在原地，看着这一切，好像在看着什么尘埃落定般。
直到削发之礼成，所有的人退去。
有人来到了他身边。
他转头，看到一身着淡紫长袍的少女，她的脸在阳光照射下发出玉般的光泽，不同昔日的气势逼人，她的眉目多了几分柔软和美丽。
“小禾。”他轻唤出声，暗淡的眼神中有了些许神采。
姜沉禾这次也是前来观礼，只是她看着夜禾的背影，以及那被削减掉的三千青丝，叹息了一声。
“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夜禾终究选择的还是大道么？
很久后，她又叹息道：“看来要达到那神秘境界，终究是要斩断一切因果，包括情丝，我们终究要斩断一切，毫无瓜葛。”无论是她、还是摩玉、还是姬阳、还是她的父母，这所有的一切情、欲、因果都要斩断……
说完，她就转身离去了。
这个道理，他们皆是知晓，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去斩断情丝，比如她，她现在还舍不得斩断情丝。
且情丝也不是想斩断就斩断的，要彻悟情道。
摩玉想要跟上去同她说什么，却被人叫住，转头间，圣祖正冲着他慈爱的笑，他不得不停住脚步，跟随圣祖而去。
几日后，他回来。
一张喜帖交到了他的手上。
他略有惊讶，但还是打开去看。
随后，脸上就出现了苦笑。
这是姜沉禾同姬阳成婚的婚贴。
其实，这件事他早就有所预料。
仙界那一世，她心心念念同姬阳成亲，可最终没成，这一世她恐怕是无论如何也要完成这个心愿。
摩玉拿着婚贴，前往了姜家。
而这边，夜禾也收到了婚贴。
虽然说佛界很多菩萨、佛陀都不沾染凡尘世俗之事，但是因佛界同姜氏结盟，姜氏的大事，尤其是姜氏长女成婚这件事，很多佛界菩萨、佛陀还是会前来观礼，参加婚宴。
夜禾看到婚贴很是奇怪。她在凡尘看了那么多，自然是见过婚贴的。只是打开后，婚贴上的名字令她很是惊讶。
姜沉禾、姬阳。
她指着姬阳的名字，问左右的人，“这是何人？”她在凡尘中看到的每一世都是姜沉禾同摩玉的牵扯，可没有姬阳这个人。
只因为姜沉禾重生那一世，凤尾玉佩的阵法故意将她封禁了，其实就是不想她看到这最后一世，不想她知道一些事情，夜禾就自然不晓得姬阳。
“这位是小圣主，昔年姜家嫡长女就是同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听闻那时候小圣主还教习姜沉禾阵道，可谓是日日相见，日久生情。”一个小丫头解释，这也是仙界的同行版本传言。
现在姜沉禾和姬阳成婚，这个通行版本传得整个仙界都是。
夜禾没有出言，那小丫头继续道：“可惜那时候发生仙战，姜家长女陨落、小圣主痛失爱侣，也不知什么原因转世重修，两人竟又是修来一世情缘，这可是大机缘，大造化，二人自是不会错过，便秉承这大姻缘成婚了。”
夜禾听得震惊，“那摩玉呢？不是有传言圣尊同这姜家长女颇有渊源？”
那小丫头摇头，“这个徒儿倒是不曾听闻，莫不是师父说的是昔年之事？不过倒是有传言说圣尊同姜氏长女走得近些，想来应当也是有些渊源吧……”这小丫头不确定的说。
事实上她太过年幼，昔年之事自然不晓得，只有佛界转世重修过多次那样的修士才晓得当年之事。
不过就算她不晓得，夜禾也是知晓摩玉苦恋姜沉禾。
那日，是他亲口承认的，怎么会有假。
如此想来，这位姜家长女同姬阳成婚，却不是摩玉，可见，此时摩玉竟是和她一样，也是苦命之人。
她叹了一声，阖上婚贴，对左右道：“我初成菩萨，婚宴就不去了，此帖便推了吧。”
左右的人自然应是。
佛界有许多佛陀、菩萨前往，他们师父不去，倒是没什么。
仙界各界的修士也在启程赶往姜家。
时间就这样匆匆流逝，转眼就到了新的一年的六月中旬，婚期马上就在眼前。也就差几日罢了。
姜家这边早就准备妥当。
一应婚前古礼已经走完，姬阳送的聘礼早就抬到了姜沉禾的山峰。那日，姜沉禾一边坐着喝茶，一边听抬送聘礼的丫头唱礼单。
礼单真是太长了，听得她都睡着了。她平常都是不管这些事情，不过这是姬阳为她挑选的东西，她自然要心中有个数。
这些东西，不知是从多久以前就开始准备了，好似是她那一世答应他二百岁嫁给他之后……全都是她心仪之物。
姜沉禾听得高兴，睡着的时候，还做了一个好梦。
不过婚前男女双方不得相见。
才还剩几日而已，对于仙人就不算什么了，眨眼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