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出于需要时可能采取一些涉及各州权利的措施,我希望对我们联盟的各个自主成员所抱的适当尊重,能够激励我谨慎行事,不至于把它们保留给自己的权力和他们授予联邦的权力混为一谈。……最近,公众强烈呼吁进行改革,从而使这一任务列入了行政部门的职责表内,其字迹十分清楚,决不会遭到忽视。这一改革的重点在于,匡正那些导致以联邦政府的优职优待来妨害选举自由的种种弊端,抵制那些干扰正当任命程序的因素,清除那些将权力交给或继续留在德薄才鲜者手中的根源。
在执行上述任务时,我将尽力任用那些勤勉能干、从而能够在其各自的岗位上进行忠实合作的人,为了推进政府的工作,我将更多地依赖政府官员的廉洁和热情,而不是他们的数量。
杰克逊的就职演说一结束,人们便欢呼着走上台阶向新总统祝贺。
杰克逊好不容易才从那些急于要同他握手的拥挤不堪的人群中脱身出来,骑马前往白宫。在他后面紧跟着一长串自发形成的群众游行队伍,乡野村夫、商贾、市民,不论男女老少一齐涌进白宫。他们穿着沾满泥土的皮靴,站到椅子上争夺点心,饮酒作乐。混乱中许多瓷器和玻璃器皿打落在地上,一片杯盘狼藉的景象。有一位观察者心情复杂地写道:“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一群乌合之众,‘暴民’国王的统治看来是取得胜利了。”可杰克逊的支持者们却坚定地表示:“这是人民自豪的日子,因为杰克逊将军是他们自己选出来的总统。”
说来,杰克逊生性好斗,为人却正直、忠实。可因缺乏学识,他不大了解正在他的个人荫庇之下逐渐形成为民主党的那些复杂的派系。他所具有的边疆人心性单纯的特点,使他过分信任朋友,而又过分怀疑他的反对者。可是,有意思的是,杰克逊的单纯正是他的力量所在,他凭直觉做出的决定,往往都是正确的。这个看似“大老粗”的人同那些更有政治经验和受过更好教育的总统相比,在总统任期内做出的成绩丝毫不显得逊色。
杰克逊上台后决心要进行改革,首要的任务是“清扫奥吉亚斯的牛圈”,就是撤换“不忠诚奉公或玩忽职务”的联邦政府官员。此前,民主党人对亚当斯政府中许多文职官员的贪污腐化曾提出指控,希望杰克逊总统将他们全部“清洗”出去,由本党“有功之臣”来填补他们空出的职位。杰克逊上任不久即撤换了大约1,000名官员,约占当时全部联邦文职官员的1/5,并全部以民主党人取而代之。本来,用政府公职酬谢支持者的做法,在杰克逊之前,就为总统当选者所采用了。这种公职轮流制有一定的积极意义:否定了在职者视其职位为私有财产的要求,更换了老朽、无能的官吏,为公民提供了较多的直接参加政府的机会。
但另一方面,杰克逊加快更换官员的速度又不利于政府政策的连续性,严重降低了文职官员的品格和工作效率。有很多能干的公务人员被撤职,所根据的原则,只不过是酬劳“有功的民主党人”。这种“政党分赃制”的弊端同样是显而易见的。
应该说,给杰克逊总统白宫生涯造成第一桩麻烦、同时也是最持久的一桩麻烦的是所谓“伊顿疟疾”(也叫“伊顿风波”)。它的起因是个小女子———一位名叫裴姬·奥尼尔的黑发丽人。正是由于这位小女子的迷人魅力与热切的劲头,使一位未可预料的候选人竟然当选为总统,一位副总统被革职,总统的一届内阁成员被迫辞职。“伊顿疟疾”所诱发的一场持久的社会论战,一直波及到遥远的欧洲大陆。
裴姬本是华盛顿一家大酒馆的老板的千金,天生丽质,千娇百媚,有“华盛顿第一美人”之称。盈盈碧眼顾盼流情,招惹得一帮富家子如痴如醉,连一些老头都着了迷。裴姬在18岁时嫁给一名海军军官,每逢丈夫出海较久,她就成了她父亲的头等房客———田纳西州参议员约翰·伊顿这个单身汉的情妇。这位对杰克逊忠心耿耿的参议员在奥尔尼老板破产后买下了他的酒馆,以便于继续行其好事。为此目的,伊顿劝说海军部的官员给裴姬的丈夫多多分派一些海上公务。1866年4月,这名海军军官被查出亏帐约1万4千美元,随即突然死去或自杀了,详情无从知晓。在此期间,身为参议员的伊顿一面全力为杰克逊竞选四处奔波,一面不断从生活上接济守寡独居的裴姬。这很快引起人们的议论。
伊顿唯恐社会上的流言蜚语会影响杰克逊的竞选。但杰克逊却因为妻子的去世而增强了与社会偏见做斗争的决心。他鼓励伊顿:“如果你爱她,就娶她好了,堵住那些人的嘴。”伊顿遂于1829年元旦与32岁的裴姬举行了婚礼。想不到,这件事会在华盛顿上流社会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副总统卡尔霍恩的夫人和其他部长的夫人都对伊顿夫人冷眼侧目。她们拒绝拜访她,在白宫宴会上冷落她,外交使团的夫人们以及国会议员的夫人们,也都是这样。有些官员劝说总统不要给伊顿在内阁中安排职位,以免引起更多的不快。可杰克逊却当仁不让,伊顿曾为他竞选总统立下汗马功劳,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杰克逊是不会做出背叛伊顿的事情的。或许也因为杰克逊钦佩斐姬的勇气,要是他的爱妻能像裴姬那样也不至于死于流言了。于是,总统毫不犹豫地任命伊顿为陆军部长。
而且,杰克逊竟然为伊顿夫人的事专门召开了一次内阁会议,他在会上宣称她“如同处女一样贞洁”,要求内阁成员约束他们的家眷,要对裴姬以礼相待。可是,女界的造反并未停歇。副总统夫人以及其他内阁成员的夫人们很快联合起来,公开表示伊顿夫人是不受欢迎的人,并称她所造成的风波是一场“伊顿疟疾”。
伊顿难忍羞辱,准备向总统提出辞职或者远离华盛顿去国外当一名大使,以平息因为自己而给总统招致的对抗情绪。伊顿夫人则发誓决不让那些自负的老妇人把她赶走。她的坚定态度再一次赢得了总统的支持。
事态的发展加剧了总统和副总统之间的矛盾。卡尔霍恩本人尽管在极力避免公开个人观点,但他妻子对伊顿夫人的苛刻的指责总使杰克逊铭记在心。总统认定卡尔霍恩这个“伪道学”一直在暗中捣鬼,“我敢发誓!就是那个傲慢的卡尔霍恩。”到后来,两人终于分道扬镳,卡尔霍恩的总统梦随之烟消云散了。
而向来精明的国务卿马丁·范布伦从一开始就站到了伊顿这边,由此博得了总统的欢心。范布伦曾数次居间调和双方的矛盾。大约在1831年初,他向总统提出建议:由他本人向总统提出辞呈,使总统迅速摆脱当前的尴尬境地。
起初,杰克逊以为范布伦是在背叛他。但认真思量后,他又觉得这一建议值得采纳,并与伊顿等人商议。不出范布伦所料,伊顿当即表示如国务卿带头辞职,他也辞去陆军部长一职。这个办法显然会有利于政局稳定,“伊顿风波”就会很快平息下去,而那些反对总统的人也将被解除职务。但总统不愿失去两位得力干将,只是改任范布伦为驻伦敦大使,伊顿则改任其他职位。1831年4月,杰克逊总统又要求司法部长约翰·伯里恩、财政部长萨缪尔·英格海姆以及海军部长约翰·布朗奇马上辞职。接着他又任命了5名新的阁员。杰克逊政府获得了新的开始。
被解除职务的原内阁成员英格海姆等人在报纸上继续中伤伊顿夫妇,愤怒的伊顿忍无可忍,去找他们决斗,吓得他们闻风而逃。不过在4年之后,舆论已开始转向伊顿夫妇,他们的境况逐渐好了起来。
“老山核桃”挑战合众国银行
1831年,杰克逊总统任命范布伦为美国驻英国大使。但这项任命于翌年1月提交参议院审议时,却遇到政敌们的为难。他们合谋使赞成票和反对票的票数相等,这样就为副总统卡尔霍恩提供了一次出气的机会———由他来投最后的一票,否决总统的任命。可是,这个阴谋适得其反,反而使范布伦争取了全国民众的广泛同情,并使杰克逊较为顺利地为他的朋友获得了民主党副总统候选人的提名。
在杰克逊第一届总统任内,美国社会隐藏着一个日后引起一场熊熊烈火的严重问题,这就是各州是否有权拒绝国会法令的问题。由于对保护关税政策的不满,南部各蓄奴州逐渐形成了要求脱离联邦的分离主义运动。副总统卡尔霍恩因发明所谓“国会法令废止权”理论而成为这一运动的“旗手”。1828年,一份出自卡尔霍恩手笔的文件———《南卡罗来纳申论》被该州议会通过。《申论》认为,1787年宪法不是由美国人民,而是由13个主权州制定的;这些州在1787年时是主权者,在1828年时仍然是主权者;它们作为主权者,各自有权在它们的代理者即联邦政府越权时做出判断。然后,州主权的直接机关,即一个州的代表会议,即可断定某项特定的国会法案是否合于宪法;如果它不合宪法,州代表会议便可采取措施制止它在本州境内实行。
《申论》的观点公开后,遭到马萨诸塞参议员、著名政治家丹尼尔·韦伯斯特的严正批驳。杰克逊作为一名老爱国者,更不赞成卡尔霍恩的那套似是而非的陈腐论调。1830年4月13日,在一次纪念杰斐逊诞辰的宴会上,当轮到杰克逊总统致祝酒辞的时候,这位老将军站起身来昂然挺立,眼盯着副总统卡尔霍恩,一字一句、沉稳有力说道:我们的联邦———必须保全!
卡尔霍恩用另一句话回击总统:
联邦———次于我们最可宝贵的自由!
此后,杰克逊一面加强了在南部的联邦驻军,一面敦促国会降低了关税税率。这一恩威并用的政策立即发生了效力,迫使南卡罗来纳州收敛了自己的分裂行为。
到1832年大选年来临时,竞选的关键性问题不再是各州有权拒绝国会法令的问题,而主要是重新颁发合众国银行特许证的问题。与这个问题有密切关系的核心人物叫亨利·克莱,他被提名为一个新诞生的政党———国家共和党的总统候选人。这个新政党提名的副总统候选人是合众国银行的大律师约翰·萨金特。合众国银行是1816年成立的,人们有时把它叫做第二合众国银行。多年以来,该银行一直经营有方,不论对于委托它经管经费的联邦政府,还是对于它所服务的商界以及众多的股票持有人,都很有利益。但它在西部和南部地区却不得人心。
杰克逊同样不喜欢这个控制了全国经济命脉的垄断性组织,认为金钱势力会对民主制构成最大的威胁。由于国会若不及早重新颁发,该银行的许可证将在1830年期满失效。因此,杰克逊总统的态度就显得格外重要了。
当1832年大选临近时,合众国银行的行长尼古拉斯·比德尔相信,杰克逊不会冒险在选举年使该银行成为一个问题,于是他便要求在许可证满期前4年颁发新证,这就触发了一场“战争”。有人曾警告比德尔,这样做会激起杰克逊的好斗天性,应等大选之后再说。但比德尔得到了国家共和党候选人亨利·克莱的支持,对上述警告不屑一顾。1832年7月,经过克莱的游说,国会表决通过了一项重新颁发合众国银行的特许证法案。正如人们预料的那样,该法案被杰克逊总统给予否决了。
杰克逊在谈到银行问题时说:“如果……法律使富者更富,强者更强,那么社会下层的人民、农民、管机器的工人和体力劳动者既没有时间也没有能力去谋取这样的肥利的,就有权指责政府处理不公。”克莱的支持者严厉谴责总统随意运用“否决权”的行为,攻击他是一个专断的帝王———“安德鲁国王一世”。但是,普通民众则对杰克逊的做法拍手称快。
经过一场以合众国银行为主题的、激烈的竞选之后,杰克逊取得了胜利,他所获得的总统选举人票与克莱相比,为219票对49票。
为了巩固自己在民众中的威望,1833年春季,杰克逊作了一次经过东海岸中部地区和新英格兰各州的长途旅行。途中,他乘坐新建的巴尔的摩和俄亥俄铁路公司的火车,兴致勃勃地作了12英里的旅行,成为第一位坐上火车的总统。
杰克逊在第二届总统任期伊始,就决心要粉碎那个他称之为“怪物”的合众国银行。首先,他要把联邦基金从合众国银行抽走,并把它转移到州立银行。然而,他并没有得到全体内阁成员的支持,特别是财政部长威廉·杜安的支持。1833年9月,由于杜安拒不从命,杰克逊撤销了他的职务,而任命原司法部长罗杰·塔尼接任财政部长。塔尼只有如实照办。在这年10月1日以后,不再有任何款项向那个垂死的“怪物”存放了。某些州立银行———杰克逊的政敌称之为“宠儿银行”———则得到了政府收入。
对此,合众国银行行长比德尔决意报复。他采取紧缩信用贷款的办法,迫使银行的债户偿还贷款,从而阻滞了美国经济的发展。由于通货紊乱和土地投机活动的膨胀,终于在1837年爆发了全国性的经济恐慌,几乎一夜之间,人们在银行的存款就化为乌有。财政部的短期票据只是暂时缓和了危机。当范布伦执政后,整整4年都在寻找合众国银行的代替物;直到1913年建立了联邦储备制度为止,始终没有找到在服务与效率方面堪与合众国银行相比的东西。
所以,有人指出,杰克逊的民主政治“尽管打赢了对合众国银行的这一场战斗,但它却输掉了整个战争。”从它的长远影响来看,情况的确如此。在另一方面,杰克逊以自己特有的雷厉风行的处事风格,维护了联邦统一;他斩杀合众国银行这只“九头怪物”所取得的成功,有助于加强总统职位的重要性。在他离职之后直到内战爆发为止,这期间除波尔克外,没有一个总统实际表现为是一个强有力的行政首脑。可以说,杰克逊给总统职位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