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在“火”开始烧之前,肯定会有一大批的地方官员和有头有脸的人物来“上香”,再赶上过节,这个“香”上得可就更大了。如果王有龄能赶在五月初一上任,五月初五端午节必然会收到一笔不菲的“节敬”。拿这笔钱在情理方面也没什么大碍,也不会有人追究法律责任,于是有人便劝王有龄五月初一就到湖州走马上任。
王有龄也有点动心,但内心还有些顾虑,于是让胡雪岩给他出出主意:“藩台(王有龄的现任上司。在清代,藩台是掌管一省财政民政的官,也就是藩司、布政使)催我赶快到位,另外有人劝我,赶在五月初一接印,先有一笔现成的节敬好收。你看怎么样?”
胡雪岩想了想回答说:“官场的规矩我不懂,不过于人无损的好捡,不然就是抢人家的好处,将心比心、设身处地,为别人想一想。”
“我也是踌躇这个,节敬只有一份,我得了,前任署理的就落空了……”
“这就决不能要!”胡雪岩不等王有龄说完,便打断他的话说,“人家署理当了好些日子,当收此一份节敬,不该去抢它,铜钱银子用得完,得罪一个人要想补救就不大容易……”
“好,你不必说了。”王有龄打断了胡雪岩的话,“我决定端午以后去接印。”
“那就对了!你红运当头,做事千万要漂亮。”胡雪岩说。
做官跟做生意的道理是一样的,归根结底都是在做事。与王有龄的对话,无不体现着胡雪岩时刻坚持的做事哲学——不拿“会烫手的钱”,这番话让王有龄心头为之一亮,更明确了自己该做和不该做的事情。
生意场上,经商虽以赚钱为目的,以把别人口袋里的钱“掏”到自己的腰包里来为结果,但这个“掏”不是要豪夺,而要讲究“道”。也就是说,赚钱要走正道,要光明正大地从别人口袋里“掏”来银子,并且要做得让别人心甘情愿地让你来“掏”。
一个人做事不能不想自己,但也不能只想自己。
胡雪岩经常对帮他做事的人说:“做人做事要前半夜想想自己,后半夜想想别人。这样才能广结善缘,四通八达。”这样才不会因为一时“糊涂”犯下错误,避免因拿了烫手的钱而“顺便”也给自己“拿”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这可以算是从小的方面来说的原则。另外,胡雪岩做事心里还始终装着一个大原则。
关于这个原则,胡雪岩曾经给他的钱庄总管刘庆生打了一个比方:譬如一笔放款,我知道此人是个米商,借了钱去做生意。这时就要弄弄清楚,他的米是运到什么地方去。运到不曾失守的地方去,我可以借给他,但如果是运到“长毛”(太平军)那里,这笔生意就不能做。我可以帮助朝廷,但不能帮助“长毛”。
在胡雪岩的心里,他是大清的臣民,因为帮助朝廷而赚钱,自然是从正路赚钱;“长毛”是逆贼,帮助逆贼赚钱,自然是从“邪”路赚钱。违背了这一大原则,即使获利再大,也不能做。这种钱在他看来,是尤其烫手的。
胡雪岩聚敛天下财富,又有官场和江湖势力做他的坚实后盾,可谓黑白两道通吃;生意涉及各个商业领域,店铺遍布全国各地,但他却深谙赚钱之“道”,从没有做过贩卖鸦片等违法生意,与朋友合伙做生意,也都是真诚相待,互利互惠,许多时候宁愿自己吃亏,也绝不亏待朋友,更没有做过“夺人之美”等损人利己的事情。也正是因为如此,胡雪岩的事业才会越做越大。
胡雪岩不是圣人,但却能做到一生不沾“拿了会烫手的钱”,这样难能可贵的道德品质不得不令人为之叹服。
化干戈为玉帛,变敌人为朋友
“生意场中,无真正的朋友,但也不是到处都是敌人,既然大家共吃这碗饭,图的都是利,有了麻烦,最好把问题摆到桌面上,不要私下暗自斗劲,结果谁都没有好处。”胡雪岩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遇到交往中的矛盾时,他总是想尽一切办法缓和事态,化敌为友。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同样,人在社会上行走,难免会在无意中树立几个“敌人”,更何况是在你争我夺、利益为重的商场中。
胡雪岩信奉这样一句话,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他说,生意场中,无真正的朋友,但也不是到处都是敌人,既然大家共吃这碗饭,图的都是利,有了麻烦,最好把问题摆到桌面上,不要私下暗自斗劲,结果谁都没有好处。所以,无论是在自己还是朋友遇到麻烦的时候,胡雪岩总会想方设法化干戈为玉帛,变敌人为朋友。
有一次,王有龄从湖州回到杭州,去拜见浙江巡抚黄宗汉,没想到黄宗汉却说有要事在身,不方便见他。自从担任湖州知府以来,王有龄把上面的关系疏通得相当活络,逢年过节,上至巡抚大人,下至巡抚院守门的,还有浙江官场各位官员,他都极力打点。以往每次到巡抚院,黄宗汉总是高高兴兴地立刻接见,今天竟然把他拒之门外,这让王有龄觉得很奇怪。
王有龄觉得很郁闷,便找来胡雪岩商量对策。胡雪岩说:“此事必有原因,待我去找人打听打听。”
黄宗汉手下有一个何师爷,跟胡雪岩是老相识,两人无话不谈。于是,胡雪岩找到他打听,一问才知道,原来是黄宗汉的一个表亲周道台(道台相当于现在的副省长级别)在从中作梗。他在黄宗汉耳旁吹风,说湖州今年收成特别好,但王有龄孝敬巡抚大人您的银子却不见涨,这不是明摆着不把您放在眼里了吗?黄宗汉听后,心里很不痛快,所以就给了王有龄一个下马威。
那么,这个姓周的道台到底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跟王有龄作对呢?
原来,这个周道台只是个候补道台,并没有实缺,然而他仗着是黄宗汉的表亲,就飞扬跋扈。前任湖州知府迁走后,周道台极力争取补缺,但由于王有龄使了更多的银子,另外,黄宗汉也深知他这个表亲的品性,怕他做不好事情,反而滋事,于是便把湖州知府的空缺给了王有龄。周道台从此便对王有龄怀恨在心,经常在黄宗汉面前说他的坏话。
胡雪岩把这件事情的原委告诉王有龄之后,王有龄非常担心。今年湖州的收成跟往年相比,好不到哪儿去,所以给巡抚大人的银子,还是按以前的惯例,哪知竟会因此得罪了他,这对自己的仕途和个人安全可是十分不利的。然而,胡雪岩却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掏出一只空存折,填上两万两银子的数目,派人给黄宗汉送去,并说王大人早就把这笔钱存到钱庄了,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他。
这下可把巡抚大人哄高兴了。但是对周道台该怎么办呢?
“治服”周道台是胡雪岩接下来要做的一件大事,如果能跟他化干戈为玉帛,那可是一件大好事。虽然不是想指望他在黄宗汉面前帮王有龄说好话,但他也不至于继续阻碍王有龄的前途,说不定还能成为朋友,毕竟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经过冥思苦想,胡雪岩连夜写了一封信,再附上一千两的银票,派人给何师爷送去。何师爷接到信和银子之后,立刻跑来,跟胡雪岩密谈了很长时间。从谈话中,胡雪岩得到一个重要消息:周道台正“伙同”浙江藩司与洋人洽谈一桩很大的军火生意。在那个年代,做军火生意也没什么,但是他犯了官场的大忌,没有“打点”好上边,最要命的是事情还“败露”了。
原来,太平天国运动之后,各省纷纷办洋务,大造战舰,特别是沿海各省。但浙江财政空虚,无力建厂造船,于是打算向外国购买炮船,作为分管财政的藩司自然要负起这个责任。按理说,藩司是巡抚的从属机构(人们习惯用机构名来称机构的最高长官),浙江地方购船,本该告知巡抚大人,但浙江藩司与巡抚黄宗汉素来不合,所以并没有跟黄宗汉商量。他之所以敢如此大胆,是因为他“上面有人”——他的老师是朝廷的军机大臣文煜。
然而这次事关重大,购买炮船,花费数十万,从中得到的回扣就有十来万,藩司也觉得不报告巡抚有些心虚,于是决定拉拢周道台。一来因为周道台能言善辩,是与洋人交涉的好材料;二来因为他是黄宗汉的表亲,万一东窗事发,巡抚大人即使翻脸也不怕。
周道台这个家伙财迷心窍,居然也就瞒着他的表亲答应帮藩司跟洋人接洽。这事本来做得十分机密,偏偏却不小心被何师爷发现了。何师爷知道其中的利害,也没敢声张,想不到胡雪岩打听,以他和胡雪岩的关系,再加上他一向对周道台不齿,也就没有顾忌地全说了。
胡雪岩把这个“秘密”告诉王有龄后,王有龄又惊又喜,主张赶快把这件事告诉巡抚大人,让他去处理。胡雪岩却说:“这事做不得,生意人人做,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如果强行断了别人的财路,得罪的可不是周道台一人,况且传出去,人家也当我们是告密小人。”
于是两个人商量了半天,最后想出一条妙计。
这天深夜,周道台被敲门声惊醒,开门一看是何师爷。何师爷看见他,二话没说就从怀里摸出两封信递给他。周道台打开一看,顿时吓得脸色惨白,原来这两封信竟然是告发他的,信中一一列举了他的劣迹,并特别提到他向洋人购船的事。
这时,何师爷才说:“今天下午,有人从巡抚院外扔进这两封信,让守卫的士兵捡到了,我当时正好路过,收过来一看,觉得大事不妙,所以趁深夜来告诉你。”
周道台一听就傻了,他知道自己平时做的那些事不光彩,一时间话都不会说了,急得他拉住何师爷的手不放,求他帮忙出谋划策,指条明路。何师爷故意沉思了一会儿,才说:“黄大人所恨的是藩台(浙江藩司),他并不反对买船。现在同洋人已谈好,不买也不行。但是如果要买,这笔银子抚院肯定一时凑不齐。要解决此事,必要一位巨富相助。”
“我在浙江素无朋友,也不认识什么巨富,此事难办!”周道台说。
何师爷又借机点拨他说:“湖州王大人素受黄大人器重,其契弟胡雪岩又是浙江大贾,仗义疏财,可以向他求救。”
一提到王有龄,周道台脸色又变了,一言不发。于是,何师爷又向他陈述了其中的利害,听得周道台又惊又怕,想想也确实无路可走,第二天一大早便来到王有龄府上。
王有龄听完周道台的来意,想了想说:“这件事兄弟我原不该插手,既然周兄有求,我也愿协助,不过所给好处,分文不敢收。周兄若是答应,兄弟立即去办。”
周道台一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赶忙声明:“这是我的一片真心。”
两人又推辞了一会儿,周道台无奈只好把送的礼金收回了。
王有龄来到巡抚衙门,对黄宗汉说,自己的朋友胡雪岩愿意借钱给浙江购船,事情可托付周道台办理。黄宗汉一听又有油水可捞,立即答应了。
周道台见王有龄做事如此厚道大方,自觉惭愧。办完购船的事,亲自到王有龄府上负荆请罪,两人从此成为了莫逆之交。
这就是胡雪岩和王有龄定的妙计,仅此一计就让王有龄跟周道台化干戈为玉帛,把周道台从原来的敌人一下子变成了朋友,这无论是对王有龄的仕途,还是对胡雪岩的声誉都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做得漂亮!
生意场上充满了竞争,不是每个人都会真心待你,如果实在避免不了,树立了几个敌人也没有关系。但是,如果能够凭借自己的气量和远见,化干戈为玉帛,将敌人变为自己的朋友,那么,在以后的人生道路上就会少一些羁绊,多一些援助。
真诚而恰到好处地赞美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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