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具体说明会怎么配合,但是“全力”二字已经足够说明分量了,只是出自云罗口中的话,至少要打一半的折扣,这已经是很宽容的了!
即使她再想杀哈尔罗,可是一到关键时刻,她还是会选择自保,牺牲他们。所以对于她,顾绾绾是不抱有任何希望的。
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云罗同意他们先行将顾振海送走,当然这也是为了能让他们无后顾之忧地为她“卖命”。
所以在昨天青城已经与城外的长乐宫弟子取得联系,顾振海在今早被偷偷送出了皇城。
一想到明天的行动,必须全力以赴,顾绾绾告诉自己今夜必须好好休息,养精蓄锐以备明日之战。可越是这么想,脑子就越是清醒,望着漆黑一片的头顶,无聊地数起羊来。
自从到了这个时代之后,她就总会莫名其妙地失眠,一有事情心中就会堵得很慌,任何风吹草动也能让她紧张,随时都是如临大敌一般。
似乎只有保持着这种心态,她才能保住性命继续留在这个世界上。一次又一次突如其来的危机,给她锻炼出了一颗随时随地保持警惕的心。
好不容易有了点睡意,却又被推窗而入的声音惊醒。
一道黑影从窗外“嗖”地一声窜进来。
靠!谁啊?来得这么是时候!
顾绾绾气恼地从床上坐起来,而那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床边逼近,顾绾绾掀起被褥便朝着那黑影扔去,被褥蒙在黑影的头上,黑影突然就怔住了,像是被点了穴道一般。
她的武功几时好到这地步了?该是那人没有想到她会有此一出,所以吓傻了吧?顾绾绾未及多想,从床上跃起,对着那黑影便是一阵拳打脚踢。
“住手!”被褥下的人一边反抗,一边冷声喝道。
“你说住手就住手?你以为你是谁啊?”这么嚣张的小贼,她还是第一次遇见呢!
“深更半夜的敢闯入老娘的房间,看你是不要命了吧!”他要是再不跪地求饶,绝对有他好看的。
但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这小贼竟然能嚣张到无法无天的地步!一下子将盖在头上的被褥扯掉,那人冲她愤怒地吼道:“你是活腻了吧?顾绾绾!”
“你还敢吼我……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顾绾绾蓦地一怔,一时间失去了所有的言语。
他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这还用问吗?因为这个声音分明是来自燕无双的,所以站在她眼前这个人的身份已然跃出。
“本王怎么不会知道你的名字?”燕无双闻言冷笑一声,手指已然戳在了她的额头上,“你这个女人睡觉睡傻了吧?”
看在她刚刚醒来的份儿上,他也就不跟她不计较这件事了!
燕无双心中是这么想的,谁想顾绾绾却是非常嫌弃地打掉他的手:“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不要动手动脚的。”
竟然说她睡觉睡傻了?天知道她不过是刚刚躺下,就被燕无双这个讨厌鬼给吓醒了过来!
算了,她已经不想再去责怪他什么了,现在只想听他说完话然后将她撵走,这是她唯一平静处理的方式。
“本王还动不得你了是吗?”说着这不服气的话,燕无双伸手朝她打去。
顾绾绾反应过来时脑袋已挨了他一记,不算重,但是很损面子,这就是他想要的。
顾绾绾深吸一口气,将冲上来的怒火压下去,冷声道:“燕无双,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要说什么赶紧说,否则请你离开!”
她没有冲他发火,可不是她不敢,她只是不想在明日的一场恶战之前再生枝节,更不想因此打搅了白梧桐和青城的休息时间,以至于未战先挫了锐气。
她是不知道燕无双为何而来,但是她很清楚自己接下来要做的是什么,所以她得提醒自己随时保持冷静。
顾绾绾出人意料地没有发火,着实令燕无双感到意外,也更加深了他心中的怀疑。
“今日为何睡得这么早?可不是你的习惯。”燕无双动了动身体,似乎是在看向四周,又似乎是换个姿势继续注视着她。屋内光线太暗,她分不清楚,只能听见他这句莫名其妙的话。
“你知道我的习惯是什么?”顾绾绾不禁笑了起来。
她可不是每天都要待到很晚才睡,很多时候是躺在床上许久也睡不着,但这燕无双肯定是不知道的,所以他嘴里所谓的“习惯”,都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情瞎掰来的。
“总该知道你脾气古怪,阴阳怪气的。”听她这语气就像是他对她一无所知似的,他可没那么失败。
“你才脾气古怪,阴阳怪气呢!”她顿觉欲哭无泪,这叫做什么?恶人反告状!
“还学会套用起本王的言词来了!”燕无双“嗤”地笑了一声,语气间尽是取笑。
“我套用你的台词?”顾绾绾指着自己的脸,此时真是一张该要去大特写的脸孔,她的脸上全写满了不可思议。
但是在这间屋子里,黯淡无光,只能分得清楚她和对方的身影在何处,所以她敢保证,燕无双是一点也看不到她面上的表情,所以才笑得那么狡猾无耻。
“被揭穿了也不用这么惶恐吧?本王又没打算问你的罪!”燕无双拖了一个长长的笑音。
顾绾绾听进耳里,心中是极度的不爽。天知道她早就用这两个词在心里把燕无双给骂了几千万个遍了,早就用烂的了,现在被他先用出来,就成了他创造的词汇,而她一张嘴就变成盗版的了!
像他这么霸道的人,天下间真是难有了,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绝无仅有了!
“那我就换两个词形容你好了,绝世奇葩,无聊至极!”别说两个词了,用来形容燕无双成百上千的贬义词都用得上。
前面那个词是什么意思,燕无双听不明白,但是听后面那个词,他便懂了,顾绾绾这是嫌他无聊了。
“既然你这么不耐烦,那本王也就不和开门见山地说了。”
早该这样了!顾绾绾撇撇嘴,在心里说了句。
岂知燕无双一张口,就是严厉地责问:“告诉本王,你准备去做什么!”
顾绾绾心中“咯噔”一下,有着不小的惊讶。燕无双竟然知道她即将有所行动,是从哪里得来的?应该不会是云罗,若是云罗,燕无双可直接从云罗口中逼问得知,不必来问她。
这样想来,也就是他凭空猜测的!既是这样,又怎么可能让她如实交代呢?
“我怎么听不懂你的话?”
“少给本王来这一套。”顾绾绾装疯卖傻触怒了燕无双,燕无双上前一步,一把扣住顾绾绾的下巴,俯视着她,虽然看不到他的双目,但是他话里的语气却是凌厉如芒。
“你以为用这些鬼话就可以骗得了本王吗?”
“那么燕王爷你以为如何呢?”顾绾绾不慌不忙地反击道,“燕王爷你是觉得我想趁着云罗不在府中的时候逃走呢?还是觉得我应该趁此机会在她府中作乱,好好地报复她一番?”
云罗去皇宫已有三日,若是她想报复云罗,早就有所行动了,可是偏偏这三日来她和另外两人都过着平静如水的生活,没有任何行动。
况且她也不至于用捣乱公主府的幼稚方式去报复云罗吧?虽然她很蠢,也很幼稚。
但也绝对不是第一种,首先她就没有逃走的资本,其次,若这真是她接下来的行动,她肯定会想方设法地瞒住他,不可以如此云淡风轻地道出来,这一点上,他还是很了解这个女人的。
也不知道这样“对视”了多久,僵持了多久,在她觉得下巴都要僵硬掉的时候,燕无双终于松开了她。
“本王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本王一定会知道的,所以你最好安安分分的,不要去耍小聪明。”燕无双撂下这话,顾绾绾立刻感觉到冷风侵袭而来,但也只是一瞬间,很快就被窗户阻隔开。
燕无双走了,就跟他来时一般出人意料,他的人是走了,却留下这一屋子的冷空气供她消化。
竟然说她耍的都是小聪明?这个王八蛋真是个切切实实的自恋狂!
好不容易才涌上来的睡意就这么被燕无双打得烟消云散,顾绾绾重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头脑都是清醒无比,她不可避免地在心中不断地担忧着。
燕无双的到来说明了他已经在对他们的行动起疑了,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知道她擅自行动,肯定会出面干涉以达到报复她的目的。
目前他虽然尚在猜测之中,但是想要验证一点都不难,再过半夜,他们就要离开王府了。她现在只能祈祷着今夜月黑风高,能够帮助他们瞒过燕无双的眼睛悄悄地离开公主府。
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卯时一到,白梧桐便过来敲门。
顾绾绾轻声应了句,很快整理好自己,出门与两人汇合。
屋外,冷风大作,夜色如墨,这正是她所预想的夜黑风高,但是能顺利离开吗?
一直到三人通过后院的那面早在前半夜就已撤离了所有防守的墙,到了府外的大街上,她一颗悬着的心还是没能彻底落下去。
夜色浓得像是要将人吞噬一般,而这四周凌厉的风,则是助阵的刀剑。
###第五百二十九章 擅改计划有了云罗给的令牌,三人一路畅通无阻地出了皇城,直奔万安寺。
万安寺在城外十里之处,路程不算短,三人披星戴月地赶,到了目的地已是巳时。
万安寺脚下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树林,此刻在树林之中一批从不暴露在青天白日之下的死士聚集在此地。
见到顾绾绾三人现身之时,所有人都为之一振,但却都没有行动,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三人。
顾绾绾察觉到众人的防备之心,意识到还未表明心意,便从怀中掏出云罗所给的令牌。见到令牌之后,二十余名死士通通跪下,齐声道:“愿听效命,万死不辞!”
这一副场景,顾绾绾还只在电视剧里看到过,没有想到此时此刻如此雷同的情形竟然会出现在她面前,而且是要由她带领着这些人去出生入死,突然觉得肩膀上的压力好重。
“诸位请起!”顾绾绾拭去额头上的汗渍,带着歉意道,“我等来晚了,让诸位久等了!”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们,在来之前,他们从未听过万安寺的名号,更不知道其在什么地方。只是云罗信中说明万安寺在城外,让他们卯时出发,他们便依信而言,准时出发。
谁想到了城门口出城之时,问得万安寺的所在,才觉得是被云罗坑了,若是早知道万安寺在十里之外那么远,他们就不会等到卯时才出发,也不用让这些死士等这么久。
真不知道那个云罗是怎么回事,在这样关键的当儿竟然还有功夫坑他们,是诚心想给他们的计划中制定障碍呢?也不知她是不是真的想让哈尔罗死。
按照他们的计划,辰时就会到树林,而今晚了整整一个时辰,不过还好,他们比皇后出行的时间到底是早了一个时辰,再加上他们的速度赶得快,所以时间还算富足。
很快与众人商议好计策之后,顾绾绾便与青城和白梧桐乔装成信徒混进了万安寺,众死士则留在万安寺外,寻机杀掉随行侍卫,取而代之,伺机行动。
“我觉得这个计划根本是漏洞百出。”在去往万安寺的路上,顾绾绾终于忍不住说出在心口憋了半晌的话。
说实话,这样的计划,她真是不愿意赞同,感觉云罗就是在坑他们。但是死士们都只效忠于云罗的命令,说什么也要按照云罗的命令行事,不肯听从于他们的安排。
她是到现在才明白云罗的那番话,什么叫会派死士来配合他们行动,原来不是听从他们的计划,只是向他们转达云罗的计划,然后让他们去执行,死士在旁配合。
“难道他们就这么不在乎自己的命吗?”云罗的计划有那么多的错漏之处,当场她已经明确地指出了,但是一众死士之中根本没有一个人愿意听从她的建议,甚至是一再强调要遵从云罗的命令行事。
她真的很想问一句,那些人是不是都是傻的?除了命令之外,一点人话都听不进吗?
“死士自然是不可以在乎自己的命,当他们成为死士的那一天,命就交托到主子身上了,主子要他什么时候死便什么时候死,这就是死士的命运!”青城叹了一声。
“可他们应该还是很想活的啊!”只是主子让他们死,并不代表着他们自己也很想死,现在分明是有反抗的余地的,为何他们连余地都不要了?
“在成为死士的那一天,把命交给了主子,就再也没有活下去的可能了!若是他们违背了一个主子应该有的规则,不但是会死得更惨,就连他们的亲人也会受到殃及。”青城再次解释道。之前随着师父行走江湖之时,他也曾遇到过死士,对于这其中的无奈还是很清楚的。
有些人并不愿意成为死士,但是命运选择了他们,他们就没有后退的机会了!
青城话里的无可奈何顾绾绾听了出来,心情也由最终的不解郁闷变成了沉重压抑。
她也不知道正常人变成死士应该承受些什么,但是因为家人受到威胁而不得不听从命令,抛开生命的事情始终是她不愿看见的。
“若是我们能够悄无声息地杀了哈尔罗,他们就不用以死相搏了!”顾绾绾突然停下脚步说道。
“公主,您说什么?”白梧桐一直在旁倾听着顾绾绾的话,也时刻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所以在顾绾绾停下之后,他也跟着听了下来,目光诧异地看着她。
“我的意思是那些死士不敢违背命令,擅改计划,但是我们可以啊!”顾绾绾灵机一动,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师妹已有计策?”闻言,青城也是一惊,将目光定定地落在顾绾绾身上。
“我是有一个计划,不过非常冒险,不知道你们……”按照她的计划确实有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哈尔罗,但是要冒很大的险才行。
她为了能够保全那些死士的性命,就要让青城和白梧桐陪她把命豁出去,这样的话她实在是难以启齿。
“公主请说,若是公主的计策可行,我们何妨一试?”白梧桐给了顾绾绾一个鼓励的微笑。
稍作犹豫,顾绾绾便将方才脑中闪现而出的计划道了出来。在此之前,她真是从未如此想过,不过当她明白那些死士的可怜之处之时,她真是越来越不愿按照原计划进行,脑海中不由自主地便想起了这个计划。
但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她的话音才落下,白梧桐和青城都点了头,愿意按她的计划进行。
“你不会觉得我为了那些死士,就让大家把命豁出去太可恶了吗?”没想到会得到大家的一致赞同,顾绾绾心中涌出许多感慨,也有对大家无条件信任的不解。
他们为什么会觉得她的计划比云罗的好?至少云罗的计划不会要求他们要第一个冲到哈尔罗面前去动手,做可能是第一个死的人。但是她的计划却是,能够得到大家的谅解,她已经是很欣慰了,可却能得到大家的支持,她真的克制不住心中的困惑。
白梧桐摇头,率先开口道:“不可恶,公主如此做正是重视生命的表现,公主能有如此情怀,是微臣该引以为傲的事情,微臣怎么会责怪公主呢?”
“我一直都想能够亲手取下哈尔罗的首级,为师父报仇雪恨,能够让师父看到我的孝心,师妹方才所言,正合我意。”青城笑颜道。
“你们真的不需要再想一下吗?”她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奇怪的人。
在大家还不知道她的计划之前,她拼命地想要说服大家,可是在大家一致点头答应顺应她的计划之后,她却又想劝大家仔细想清楚,因为这是选了就不能再改的事情,她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矛盾的人。
“不需要!”青城收起面上的笑意,很认真地回道,让顾绾绾明白他方才所言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一切听凭公主做主!”白梧桐亦是如此,对她忠心耿耿而且一点都不勉强。
心中再一次涌出一阵感动,但她也知道此刻绝不是婆婆妈妈的时候,是该当机立断,拿出行动的时候了。
重新拟定计划之后,顾绾绾便和已然乔装成她“父亲”的青城先行一步去了万安寺,而原本乔装成她“母亲”的白梧桐则下山去准备计划需要用到的东西。
万安寺是方圆十里享有盛誉的名寺,皇后出行祈福虽然是在三天前就已敲定好的事情,但是却未曾对外宣布,所以整个万安寺的和尚和信徒都还处在浑然不知的状态中。
但是这些由正门走进的信徒肯定会在皇后来到之后就被全部驱赶而出,为皇后腾地方,所以顾绾绾和青城刻意绕到寺院的后门,由后门进入。
小沙弥非常不解地看着两人问道:“前来寺中烧香祈福的香客都是走正门,为何两位施主要从后门而入?”
从进门之后胡须皆白的青城就一直在断断续续地咳嗽着,待到小沙弥问完后,他的咳嗽声立刻增大,顾绾绾立刻在旁解释道:“这位小师傅,你有所不知,我爹爹患病久治不愈,便想亲自到寺中来祈求佛祖慈悲,驱赶一身病魔,只是奈何前门人太多,我怕爹爹摔着,便扶爹爹从后门而入,还请小师傅不要怪罪!”
“原来如此,施主言重了,我佛慈悲,怎可轻易怪罪?”小沙弥一听两人的由来,面上立刻露出同情之色,“小僧看这位老施主神态疲乏,一定是路途劳累了吧?不如小僧先带两位到偏殿休息片刻如何?”
“那实在太好了,多谢小师傅!”顾绾绾欣喜地道谢。心想这出家人就是好说话,不像俗世的人那么奸猾狡诈。
随着小沙弥的引导,两人来到了偏殿,这一处是专供香客休息之地。不过因为青城刻意夸大病情的缘故,所以小沙弥特地为他们选了一间清静,不易受人打扰之处。
安顿好两人之后,小沙弥又为两人送来茶水和素食,可谓是照顾得非常周到。
目送着小沙弥离去,顾绾绾不由得叹道:“难怪人说这万安寺是天下第一大寺,其他寺庙都无法匹及的,就这人情味上只怕就已远胜其他寺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