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干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皇宫的。来到皇宫外,平南大将军曲措来到松干面前,躬身道:“大人!”松干回过身来,皱了皱眉头,道:“我们回去说话。”曲措点了点头。他两人关系显然不同寻常。原来,松干原本是皇位继承人,却阴差阳错,皇位落在了当今皇帝父亲的手中。然而松干虽然未能继承王位,却拥有极强的势力和庞大的支持,吐蕃先皇为了安抚松干,便赐松干以匹播王,几十年来,松干都掌控着匹播军政大权,而匹播是吐蕃南方的核心城市,因此吐蕃的平南大将军这几十年来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便是由松干麾下的大将充任。这曲措,如今虽然是平南大将军了,可是当年却只是松干王府中的一名奴仆,由于松干的提拔他才有今天,因此他对于松干的忠诚,自然远远高于对皇帝的忠诚。
松干曲措乘车回到松干府邸。松干的王府在匹播,不过在逻些也是有府邸的。逻些之前已经说了,就是现在的拉萨,而匹播则是现在的西藏省穷结县。位于雅鲁藏布江的北岸,风景的秀丽,物产富饶。
松干领着曲措进入书房,随即屏退了左右。松干皱眉道:“我感觉情况有些不对劲!”曲措也忧心忡忡地道:“如今流言四起,说大人之所以与燕云签订那些条约,是希望以出卖吐蕃为代价而获得燕云的支持。如今条约已经签订,燕云迟早是要扶大人坐上吐蕃国的宝座的!”
松干怒声道:“说这话的人分明就是在挑拨离间!”
曲措皱眉道:“我们知道大人是一心为了吐蕃着想,可是陛下以及支持陛下的贵族们恐怕不会这样想啊!陛下本就担心大人取代他的地位,而贵族们也担心一旦大人上位,会偏向南方的贵族,而令他们的利益受损!”松干气恼地道:“如今这种情况下,居然还在为了一己之私勾心斗角!”
曲措道:“大人,逻些已经不安全了,为防不测,我们应当赶紧离开逻些返回匹播。”
松干却流露出犹豫之色,喃喃道:“我要是这么做了,岂不是坐实了陛下的猜测,局势便无法挽回了!我想陛下他应该还不至于对我下杀手吧,就算不论叔侄之情,他也要考虑杀死我之后的后果啊。那时,匹播必然叛乱,他难道不怕吗?”曲措急声道:“大人若是死了,匹播就算发生叛乱,也绝不是陛下的对手。陛下现在最在意的是皇位,叛乱什么的,根本就不在乎!大人去匹播,并非是背叛,而是迫不得已的自保!”
松干觉得曲措说的有道理,但是心中已然犹豫。毕竟这一步若是跨出去了,就宣告与吐蕃中央决裂了。吐蕃局势必将陷入难以预料的境地,后果难以预料。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两人不由得朝门口看去,只见一名身着皇宫侍女服侍的女子直闯了进来,一脸慌张的模样,一见到松干便急声道;“大人,你快跑吧,否则就来不及了!”此女是皇宫的侍女,但也是松干的亲信,只是知道这一点的人凤毛麟角。
两人一惊,松干急声问道:“怎么回事?”
侍女急声道:“朝会之后,陛下回到后面。不久之后,松赫大将军、哈密长老等几个大臣便来了。他们对陛下说了许多大人的坏话,要陛下趁大人还在城内的时候杀死大人!”
曲措急声对松干道:“大人,形势已经万分危急了,快走吧!”
松干问侍女道:“陛下同意了?”侍女摇了摇头,“还没有。不过看陛下的模样,已经很心动了!我见情况不对,便偷偷跑出了皇宫来向大人报讯!”
松干伤心不已,喃喃道:“陛下他,他一点也不念亲情了吗?”曲措焦急地催促道:“大人,快走吧!”松干点了点头,对曲措道:“也不要准备什么了,我们立刻出发!”曲措应诺一声,奔了下去。松干对侍女道:“你的身份肯定暴露了,就不要回皇宫了,跟我回匹播吧。”侍女应了一声。
不久之后,百余护卫护拥着松干、曲措以及几个亲信的仆佣策马离开了府邸,奔出了逻些城。守门的军士见是松干等人,也就没有拦阻。
不久之后,宫廷侍卫大将军甘洛率领数百皇家战骑奔到了城门口,喝问道:“看见松干等人了吗?”守门的军士道:“不久前松干大人和曲措将军领着百余人从这里出城去了。”甘洛懊恼地道:“不好,他们要逃回匹播,快跟我追!”随即便率领麾下数百战骑狂奔出了城门,朝南方直追过去。
松干等人仅仅奔出二十余里,就听见身后传来隆隆的马蹄声。回头一看,赫然看见数百皇家骑兵正追赶上来,气势汹汹,显然来者不善。松干变色道:“不好!他们追上来了!”百余人拼命挥舞马鞭,奈何他们的坐骑不如皇家的战马,双方之间的距离逐渐被拉近了。曲措见这样下去肯定会被赶上,急声对松干道:“大人,我帅人拦住他们,你快走!”
就在这时,众人只听见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混乱的叫喊声。众人大感惊讶,连忙回头看去。只见,原本气势汹汹的追兵竟然人仰马翻了,两边的山林中不知道哪来的黑衣人正在不断朝他们放箭!众人十分疑惑,然而这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好事,当下顾不上细想,纷纷拼命挥动马鞭狂奔。
甘洛率领着数百皇家战骑,眼看就要追上松干他们了,却不想两边的山林中突然射出密集的箭雨,猝不及防之下登时人仰马翻死伤惨重。还没反应过来,只见百余黑衣人挥舞弯刀从两边的山林中冲了出来,冲入己方人群,登时刀光乱舞,血肉横飞!那些黑衣人竟然出乎预料的凶悍,己方虽然人数占优,却被那些黑衣人杀得尸积血飞心惊胆战!
皇家亲军战了片刻,抵挡不住,朝逻些城方向败退而去。
皇帝以及松赫、哈密等人正在大殿中等候甘洛的消息,人人显得十分焦躁的样子。哈密气愤地道:“松干不告而别,这便足以说明他心中有鬼!我们所有的判断都是正确的!”松赫深以为然地点头道:“不错!若是让他逃掉了,真是后患无穷啊!”皇帝心慌意乱,又愤恨难挡,在大殿上来回踱着步。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众人连忙朝门口看去,只见甘洛奔了进来。众人不由得一喜,然而随即看见他浑身血迹样貌狼狈,却不由得一惊。皇帝急声问道:“情况如何?你怎么搞成这样?”
甘洛朝皇帝行了一礼,道:“陛下,那松干狡诈异常,竟然在归途埋伏下了伏兵。我们眼看就要追上他们了,却遭到伏兵突然袭击!我军虽然奋力作战,却寡不敌众,末将等好不容易才杀出重围!”伏击甘洛的黑衣人明明只有百余人,却被他说成了敌人众多,这自然也是为了推卸责任。
皇帝又惊又怒,吼道:“我怎么就没早些看出他的真面目!”随即扭头冲松赫吼道:“立刻调集大军,征讨松干!”松赫应诺一声,奔了下去。皇帝又对哈密长老道:“哈密长老,你立刻替我起草讨贼诏书,传晓全国!”哈密长老也应诺一声,奔了下去。
皇帝看着殿外,双目圆睁,好似要喷出火来了。
松干一回到匹播,便得到消息,皇帝已经将自己宣布为叛逆并且发布了讨贼诏书了。松干长叹一声,当即收拾了心情,召集亲信议事。众将的表现很一致,都十分愤怒地要与朝廷决一死战!
松干皱眉道:“局面突然急转直下发展到如今这一步实在是太奇怪了,我总觉得背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刻意推动!”看向曲措,道;“你还记得我们逃回来的路上,那些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吗?”曲措点了点头,“当然记得。那些黑衣人究竟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帮我们?”
松干道:“这些问题倒还在其次,最关键的问题是,他们怎么会在那里?”曲措皱眉思忖道:“根据当时的情况看,似乎,似乎他们是早就埋伏在了那里!他们似乎早就知道我们有危险,所以早就埋伏在那里等着搭救我们!”
松干沉声道:“等着搭救我们,真的是出于好心吗?我先前就感到奇怪,社会上就算有流言,也不该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传得如此甚嚣尘上,如今看来就是这些黑衣人在背后推动!”
众人面面相觑,小声议论起来。曲措问道:“那这些人究竟属于哪一方呢?”
松干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好判断。有可能是天竺,天竺一直垂涎我们吐蕃,搅乱了我们吐蕃的局势,他们便可以趁虚而入了;还有北边的那些贵族,他们是最不希望看到和议成功的,因为每年的岁贡大部分都得落在他们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