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是没娘的孩子,他从小缺爱,所以特别珍惜自己的亲情。他敬襄王,尊师傅。认到我名下之后,就把我当作亲生的母亲一样对待。防风氏家族一直被他当作母系这边的亲眷,礼敬有加。
从心里讲,我也是很疼爱昆仑的。一来他没娘可怜,也是昭明的最爱的儿子。二来他是太子,要保昭明,保天下,先要保太子。所以当年宫廷出现政变我连夜出逃的时候,先带着昆仑竟然把亲生的七月王姬都忘记了;后来昭晖公子趁着昭明不在争夺政权,我也是不顾一切舍命保昆仑。
昆仑心细如发。在洞察力方面,识见方面,他的敏锐度一点不逊于昭明。昭明是按照太子的规制用心培养昆仑的。在昆仑身上,接受的就是昭明同样的类似的教导。两个人的成长轨迹基本是一样的。
昆仑是大周王室又一代继承人。他的理念,他的学问,他的识见,他的见闻,他的为君之道,他的安民之策,都要具备非同一般的见识才行。所以,昆仑可以说是昭明精心培养的又一个自己。
而昆仑心性的敏锐,也使他对我像对待亲娘一样。不是礼节上,而是从情感上,他就依附我。昆仑曾经对照顾他的女御说:“母后为了我,亲生的王姬都丢下了。”这话不经意传到我耳朵里,我不知道生出了几多感慨。
这一点,远在夏宇国的、我的亲生儿子卓仑,就和昆仑不太一样。
卓仑从小不在我身边。长大以后和我相处的日子也短。到达夏宇国之后,更是难得见面。在他的心目里,我就是一个母亲而已。卓仑性情不似昆仑这样细心,他更豪壮一些。
更重要的是:卓仑从小就是被宠爱着长大的。金天老王爷和母后娘娘对他爱若珍宝,一直捧在手心里。他的性子就骄纵些。他早早被立为世子,襄王假死之后他又被推上王位。后来就直接封了公。他没有经过宫廷里面权力的争斗,没有过过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保住世子地位的艰难日子,所以性情开朗傲慢,颇有襄王当年的风度。
让我感到荣幸又高兴的是:昆仑和卓仑,两个人一直相交甚好。昆仑能让,卓仑能敬,两个人都认防风氏为外戚。所以亲上更加一层,相处十分融洽。
昭明也对此感到高兴。
“昆仑什么时候回来呢?”我问昭明。
“就快了。”昭明仰着头看着天说。
昭明半躺在关雎宫宫苑里面的榻上,闻着宫里七里香散发的香味,看天上的云彩,似乎在想心事。
“陛下在想什么呢?”我看他脸上带着笑意。
“想朕当初为太子,到各国去观风望俗的情形。”昭明说道。
“难道观风望俗的日子很甜蜜吗?看陛下的样子!似乎心里很美。”我笑道。
“观风望俗不过是熟悉情况,有什么甜蜜的?想的是当年一路东巡,看了六国风物,心里始终想的是一个地方。我就在想:我这一次遇到她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我在她的心里,还有没有位置?”昭明说道。
“用得了那么开心吗?还笑!”我嗔怪他。
“当然。一见到,还是那么美。‘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昭明笑道。
“那都是陛下年轻时候的事情了。昆仑也十六七了吧。陛下也该选择哪位公侯之女,给昆仑成亲了。”我说。
“朕不管。朕当初都是自己找的。”昭明说道。
“陛下越来越不正经。”我嗔怪他。
昭明笑笑。这时候宫里的文官过来了,回禀昭明说:“昆仑太子殿下已经回宫了。在外面候着呢。”
昭明让他进来。昆仑一副白衣翩然的样子,玉树临风,站立在门口了。
在那一瞬间,我恍然感觉看到了年轻时代的昭明。
昆仑进来,面带微笑给昭明和我行礼。
昭明说道:
“回来得巧了。有什么感触回头和你师傅聊聊。正和王后说你的亲事。年纪也差不多了,正想选择一两个公侯之家的公主给你娶亲。你自己有什么想法,可以给我们说说。”
昆仑微微笑笑。我以为他要说:“儿臣的婚事,父王母后做主就是了。”
可是他一开口,倒是让我和昭明都吃了一惊。
昆仑说道:
“父王、母后关心儿臣的婚事,儿臣正好趁此机会回禀。儿臣此次北巡归来的路上,在灵州山昙渊池经过,竹林之中听到玉笛之声,无意顺着笛声而去,邂逅一位年轻的女子。言谈甚欢,一见钟情。因为不曾回禀父王母后,所以不敢造次,回来请父王母后的旨下。希望父王、母后能够恩准儿臣的婚事,让儿臣娶这位女子为妻。”
还真是一见钟情了!见了一面,竟然想要娶为妻子。
“那女子是什么出身?”昭明问道。
昆仑说道:“女子采药山中,是个民间女子。”
昭明说道:“你的母后,当年也是采桑园中。出身朕就不管了。你这么喜欢,想必有她的过人之处。”
昆仑说道:
“这位女子,超凡脱俗,极为清丽纤媚。面若桃花,颜如舜华;眼若繁星,脉脉温情;浅笑嫣然,顾盼生姿;音色如泉,泠泠玉碎;肤如白玉,身似修竹;气质如莲,冉冉生姿;心境澄明,不染尘垢。儿臣所见女子众多,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美丽得让人心动,看一眼就无法忘怀的女子。”
昭明笑了笑。他不置可否。
我听昆仑这样讲话,他已经爱上了那位女子就无可置疑了。看他描摹那位女子的容貌的样子,看他那般言语,心中已经痴迷了一半了。有这样的女子,还不成全他吗?
“既然你这么说,想必是一位美丽脱俗的女子。你就把她接到宫里,让我和你父王看一下。”我说道。
“母后娘娘,您恩准了吗?”昆仑问道。
“只要是你真心喜欢的。母后只能赞成,岂能不恩准的道理?”我说。
昆仑谢恩。昭明吩咐:“去见见玄霜夫人,还有你义父。带回来的东西各宫里送一点。”
“是。”昆仑答应着下去了。
看着昆仑出去。昭明笑道:“‘面若桃花,颜如舜华;眼若繁星,脉脉温情;浅笑嫣然,顾盼生姿’,哼,怎么天下的男子一遇到心爱的女子,就变成这种样子了?看他那痴痴的样子,就知道动了真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