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带到了一个封闭的屋子里。这个屋子比暴室好一点,可是阴森森的。里面有一张床榻,我就顺势躺在床榻上了。
我腰部和腿部的挫伤有点坐不住,疼痛得厉害。可是最痛的是我的心里。我感觉昭明一下子把我抛弃了!
他把我扔在一边。他把我推出门外。他把我抛弃了!
我痛哭失声。
晚餐已经送过来了。但是我看都没看一眼。
如果失去了昭明的爱,我怎么办呢?
昭明,我多么热烈地爱着的一个人呢。我那么眷恋的一个人。他的执着的爱,带着初心的爱,纯洁得近乎透明的爱,甚至于不惜付出生命的爱,我如果失去了怎么办?
我又担心,又忧惧。
窗户被打开了。从木格子的窗户缝里,飘来一阵紫罗兰的花香。我看看窗外,天色已经慢慢黑下来了。
我折腾了一夜,翻来覆去睡不着。床榻怎么这么艮着身上的肉,衾被有一种说不来的、让人不喜欢的味道。门也开得太大了,给人的感觉不舒服。
那可能是方便女御们监视我的。
自从我进了关雎宫,还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昭明一直践行他的诺言,尽可能使我快乐,幸福。他尽心尽力做到了。是我让他感到愤怒了。
我脑子里总是想着昭明。好容易怀着乱糟糟的心情入梦的时候,还梦见昭明坐在我床榻前面,我刚刚哭过,他用素帕给我擦眼泪。一觉醒来的时候,又什么都没有了。
天色已经熹微露白。我坐了起来发愣。
“娘娘在里面吗?”外面有人问。
“是的。”教引婆婆说道。
“醒过来了吗?王后娘娘?”是蒲棠女御的声音。
“睡了一会儿。这会儿醒着呢。”教引婆婆说。
“把门打开吧。”蒲棠女御说。
我很希望看到蒲棠女御。她是昭明最贴身的女御,她代表着昭明的心意啊。我感觉擦了擦眼睛。坐了起来。
蒲棠女御微微笑笑说道:
“王后娘娘闯下这么大的祸,陛下怎能够不生气呢!惩罚了王后娘娘,陛下又心疼。王后娘娘说陛下该怎么做呢!以后就别给陛下添乱了。”
我问道:“陛下还在生气吗?”
蒲棠女御说道:“可不是。昨天饭都没有吃呢。晚上也睡不着。如今在疏玉阁里面坐着,奴婢看着也劝不来,还是王后娘娘亲自去劝吧。”
这是让我出去了!我说:“是。”
蒲棠女御命人去关雎宫取我的衣裳过来,然后命关雎宫的玉屏女御和玉兰、玉竹女御过来给我沐浴梳妆。然后,我被她带到了疏玉阁。
蒲棠女御点头笑笑,示意我进去。她就在外面候着了。
我走了进去。看见昭明在疏玉古琴那里坐着,手里拿着一幅绣像。
那绣像我认识的。就是当初我从鱼莲山回来,弄得狼狈不堪,眼睛极大,脸上带着擦痕,头上挂着树枝,人又瘦又野蛮,就是那种野性十足的画像。我嫌他把我画得太难看,他就让人把画像做成绣品,挂在疏玉阁里了。
现在,那张难看的画像就在他手里拿着。
“臣婢无德,惹陛下生气。臣婢给陛下赔礼了!”我给他行礼说道。
他没有说话。我看出来他心里还是有点生气。
“陛下,您不要和臣婢生气。”我哀求他说。
“我犯不着跟你生气。你就是个孩子,我别想让你懂事。”昭明说道。
只要他肯理我,我就很高兴。我说:“陛下一生气,臣婢好害怕。”我说到这里,鼻子眼睛都是酸酸的。
“害怕什么?”昭明问我,“你害怕过什么?你向来无法为天。”
“臣婢真的很害怕。臣婢害怕失去陛下的爱。”我可怜巴巴说。
我这一句话好像打动了昭明。他哼了一声,轻轻说道:“你还在乎朕吗?”
我怎么会不在乎?我看到昭明眼睛还在观察着他手里的画像。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陛下为什么总是拿着这幅绣像看呢。臣婢看陛下已经看了好久了。”我说,“不就是一张难看的画像吗?”
昭明问道:“这画像很难看吗?”
我说:“是。是个野人。”
昭明问道:“为什么不是个山神呢?这不是‘若有人兮山之阿,披辟荔兮带女萝’吗?”
我说:“不管是野人还是山神,反正很难看。”
昭明起身把画像挂了起来。然后吩咐外面的女御,把早餐送到疏玉阁。
看样子,昭明并没有打算和我生气下去。那张画像,那张写着诗句的素帕,或者疏玉古琴,或者别的什么东西,触动了他内心里面最柔软的东西。这个疏玉阁里面放的都是和我有关的东西。他在思念我的时候就在这里弹琴。也许触动他的,还有曾经分隔两地的无限相思之苦。
反正不知道是什么,让他放弃了对我的愤怒。
我能够感觉一种恬淡而优雅的情怀已经在他胸怀里升腾。我望着那里,多么希望他能够拥我入怀,抱着我,给我温暖。但是对于我这种渴望,他并没有回应。
“吃点饭吧。”他说。
早餐还没有用完,柳岸侍卫就过来回禀事务。我知道不是特别要紧的事情,柳岸侍卫不会这时候来回禀。
昭明问道:“是什么事情?犬戎国那边的吗?”
柳岸侍卫说道:“是。陛下,夏宇国军队在鹿台岗和犬戎国激战一回,犬戎国无法抵御,已经被击溃了。现在犬戎国南境大半,已经被夏宇国控制了。”
这样的结果都在昭明预料之中。
昭明吩咐道:
“命令犬戎国后退,不要再和夏宇国正面交锋。军队北移攻打孤竹国、无终国;宋国、随国和南边的军队攻打曹国、莽国、晞国,这些都是夏宇国的附属国。襄王如果不救,他就会失了这些国家。他如果援救,就被迫分兵。他不是有五路军队吗?让他分兵十五路才好!”
柳岸侍卫问道:
“陛下,南边几个襄王的诸侯国,都和兀竺国接境。公孙茂会不会联合襄王对抗王师?臣听说公孙茂和襄王已经有会盟。”
昭明对公孙茂的性情了如指掌,说道:
“公孙茂此人奸猾无比。此时胜败未分,他一定会坐山观虎斗,以免得罪王室,也不用消耗自己的力量。他这时候不会出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