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苍好像是有意要验证一下我说的是不是实话。我们返回夏宇国国都没多久,京城太子的使臣就送来消息:昭明太子殿下要到北方六国观风。
第一站是蔚国,然后是鲁国、徐国、滑国、陈国,最后一站,就是紧邻京都的夏宇国了。如今昭明太子殿下已经在陈国出发,一旬时间将至夏宇国国都之中了。
世子大人得了这个消息,并不曾瞒我,直接就跟我说了。他说:“秋狩时节我已经见过昭明太子,未来得及细谈。后来我着急提前回来,也没有亲自去辞行。如今他来了正好。他是太子,总是要见面的。你只要记着你的身份,别失了礼仪就是了。”
召薙女御已经将服侍祈华殿的四名女御挑选出来,带到殿里当着世子大人的面请我过目。召薙女御说道:
“这四个人都是宫里最拔尖聪慧的人了。不敢擅自做主,带过来给夫人看看。”
世子看了一眼说:“太过聪慧也不是好事。心性高挑的,不服主子的留着都是祸害。最重要是安分、忠心。”
召薙女御笑道:“这宫里的女御,哪一个敢不忠于世子、夫人的?都是忠心的。名字都要重新起过,我看她们从今往后都是祈华殿里的,就以祈字命名,春祈、夏祈、秋祈、冬祈,如何?”
世子看了看我。我说:“春夏秋冬就已经俗了,还都用一个祈字。什么祈华殿?就不喜这个祈字,好像日日求着谁似的。”
世子问:“你不喜,换掉就是了。你喜欢哪个字?回头叫人把名字给改了。”
我刚想把肚腹里面学过的诗文翻出来几句,看看召薙女御的脸色快要绿掉了。心想这祈华殿是母后娘娘住过的。这名字也许是她赐的也未知,我随随便便改了,恐怕让人把话说出去弄得我轻狂的名声也有了。
宫里确实不比虚宇城。当日不过合卺礼上被世子大人缠住,竟然能够闹出那样杀人害命的风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想了想说:
“那就算了。虽然俗些,还是好记。”
看那四位女御,春、秋两位面目柔和,清秀大方,心中喜爱。夏祈有些过于妖娆,冬祈过于严肃,就让她们两个管理厨房和服侍用具。自己身边贴身服侍的,就留春秋两位女御放在殿里。
有了这四位女御,紫陌只需要掌管安排她们,用心照顾我就是了。
除了四位女御,祈华殿另外增派了一些小宫女送信打杂,世子也亲自过问。几个宫女几个使唤,几个外侍,都问得清清楚楚,还嫌使唤不够,再挑几个用。
召薙女御笑道:“这些事情原本不是世子大人过问的。如今为了夫人,世子大人倒亲自做起总管来了。怪不得如今国都里面风言风语,都说世子大人自从娶了新夫人,娇宠溺爱,连进门都要给新夫人行礼呢!”
世子笑道:“哪些人在妄言生事?被我听到定要好好罚他!”
召薙女御笑道:“整个国都都在传。世子大人真要罚恐怕也罚不过来。夫人是王爷、王后娘娘亲自指定的世子夫人,国人念王爷、王后娘娘之恩,无不尊崇世子爱戴夫人。”
我从来没期望召薙女御说出这样的话。我也猜不出来她到底心里在想什么。有时候温暖,有时候冷淡。好像全凭她一时一地的心情。此时看着世子开心,她也就跟着开心起来。
昭明太子莅临国都之日,世子大人带着我盛装出迎。
我们在郊外等候昭明太子的车马到来。人已经站在郊外的路上,内心恍恍惚惚的。一直有点呆愣望着前面空旷的道路。
自从丘壑一别,也有半载了。他不知道怎么样了?这半载日子,晃晃悠悠如同隔了一世,我也早已认不出自己了!
我不知道,当昭明出现在我的视野里面的时候,我能不能心平气和,能不能装作端庄娴静的样子做好我的世子夫人,能不能控制住自己不至于泪流满面。
这是我们别后的第一此见面,我想象不到我们彼此会以什么样的心情见面。他还是当初的昭明吗?还是已经形同陌路?
我真的有点紧张,世子握着我的手,我能够感觉到他的力量。他太敏锐了,他看都不看我一眼就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看到白衣飘然的昭明太子从黼车上走了下来。几个佩剑威武的侍卫和美丽贤淑的女御前后簇拥着他。
他依旧是衣冠风流,气宇风雅,完全不同凡俗,这等华美贵重之仪态已非当日的学谕大人可比。
昭明太子早已看到我们,举步缓缓向我们这边走过来。世子带着我对他鞠躬行礼。昭明彬彬还礼。
世子说道:“太子殿下流连几个诸侯国,一路风尘,多多辛苦。今天幸甚来我国都,国都风俗壅鄙,不堪入殿下眼。还望殿下多多赐教。”
昭明说道:“世子大人过谦了!夏宇国一路市井稠密,宫殿巍峨,正是天下少有的繁华去处。他国远不及。昭明受教了。”
昭明此时已经站在我眼前了,含笑盈盈望着我。我几乎不敢抬眼看他。此时我身着世子夫人礼服,头上戴着华丽金丝凤冠,也不是当年朴素的采桑女一样了!我听见昭明轻轻吟道: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我和昭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对我说的就是这句话。
如今经历这许多变迁,我们再度重逢,他又对我说了这句话。
他的意思我明白:我如今盛装在身,美丽依旧,嫁于世子大人,夫妇和谐。
我行礼回答他说:“南有樛木,葛藟萦之。乐只君子,福履成之。”
我也在说他。太子殿下如此风度翩翩,追随的美人想必如同野藤缠树,什么样的福气都会有的。
昭明听罢笑道:“人已非昨,风采依旧。还是那般解语。”
世子大人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他不喜欢读书,诗词不是很通。载启聿明是精通的,他听了笑笑说:“夫人诗文远在世子大人之上。世子大人从小不喜读书,所以这些就欠缺些。”
世子大人笑道:“当着太子殿下的面,不要说我的老底。我听是听不懂,可是心里明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