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婢不知道什么叫糊涂。”我说，“臣婢出身卑微，小时候在桑园里玩耍，爬树采桑叶，也会弄一身泥回去。母亲大人不弄干净不允许上床。可能习惯了，不想身上有不洁的东西。不像王爷，出生在宫廷里，王宫里最尊贵的床也睡过，出外征战、野草地里也滚爬过。干净不干净无所谓，什么日子都能过。臣婢过不了。”
“荒郊野外，太后娘娘没有睡过吗？上街乞讨的日子，荒野流浪的日子，太后娘娘没有过过吗？”
襄王讥讽我当年逃出宫廷的日子。
“睡在荒郊野外，也是为了能够最终睡在干净的床上。上街乞讨，也是为了不会卑躬屈膝，过上没有尊严、乞丐一样的生活。”我反驳他。
“犟起来真的拿你没办法。我是为了我吗？你这种日子怎么过？太后娘娘！年纪轻轻就成了太后娘娘！这辈子就准备在宫里老死吗？跟着我有哪一点不好？你要什么我不给你？”襄王说道。
“臣婢自己这样过着，心里清白，干净，也会觉得舒服。”我说。
“莫离，到底你是怎么想的？你不需要男人吗？有臣服侍着不好吗？臣是鸮鸟，不干净！真是不懂你们这些凤凰。莫离，你听我说，我没有你不行。跟我回去，好不好？别让我逼你好不好？”襄王苦口婆心开始劝我了。
他把我拉在他怀里，逼着我答应他。
“王爷不肃清后宫，就别想让臣婢回去。臣婢就是嫌脏。”我毫不客气说道。
“你可以留在襄王府。或者我再给你建个别苑。你想怎么样都行。这样好不好？”襄王让步说。
襄王是想让我收回我提出的条件。我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一声不吭。
襄王冷笑了一声。他说道：“今天的月亮可真是明亮啊！太后娘娘猜一猜，等到月上中天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事？”
我心里微微有些发怵。眼角触及的地方，在宫苑的远远处，是襄王的侍卫。襄王难道耐不住性子了吗？他知道他满足不了我的条件，所以想要强迫我吗？
我心里那样想，外面一动不动，好像根本不在乎的样子。
“让臣婢猜一猜吧。月华光洁，明亮而娴静。如此美景，一定会勾起很多的美好回忆。臣婢以为，月到中天的时候，王爷还会和臣婢在这里观看月亮。”
“太后娘娘不觉得这个想法太可笑了吗？”襄王笑道。
“很可笑吗？难道王爷以为：今天还会发生月食吗？”
“月食倒不一定。但是，鸮鸟也许会吃凤凰呢。”襄王暧昧说道，“太后娘娘当年怎么侮辱臣的？都忘了吗？想起太后娘娘那些大胆侮辱臣的话语，就想知道凤凰要是被鸮鸟吞吃了是什么样子？”
我当年说“鸮鸟”那个射覆的时候，当真是为了帮他拿到那个“苍璧”，我并没有恶意侮辱他的意思。天平山我是说了一些过分的话，可是当时我有昭明，我也许觉得有仗势，所以也没有在乎。现在昭明不在了，我一下子觉得身单力薄。
我抬头看看天上那个散发着素辉的月亮，它多像昭明啊！恬淡、清新、飘逸。可是，他到哪里去了呢？
“太后娘娘，害怕了吗？”襄王看我不言语，带点得意笑道。
我笑道：
“臣婢只是搞不明白。当年臣婢在王爷身边，王爷千方百计，想要册封后宫的嫔妃。王爷就喜欢这样花团锦簇、美人蜂拥的日子，只是碍着臣婢罢了；如今臣婢离开了王爷，王爷已经嫔妃如云，过上了王爷最想要的生活。应该称心如意才对！为什么还要想方设法，来逼迫臣婢呢？”
襄王笑了笑，说：“太后娘娘又想做什么？你就是把天平山上骂我的话重复一百遍都没有用。臣不会生气。同样的伎俩使用一次就够了！”
我笑着说：“只是想知道。想不明白而已。”
襄王说道：“我也不知道。当年你在我身边，我就想多册封几个，热闹呗；你一走，我一点心思也没了，就想着你。你问我为什么，我也说不上来。”
襄王真的是说不上来。人有些时候就是解释不清楚自己的行为和思想。我觉得很滑稽，哈哈大笑起来；襄王也觉得可笑，他也跟着笑起来。
“莫离，你讥笑我的时候我不恼你，反而觉得很受用。只要你在我身边，不管你说什么，我都觉得很满足！我真的离不开你！心里像是被你牵着一样，总想着你！”襄王动情说着。
“王爷变心的时候，可不是这样想的！”我毫不客气反击他。
“我没有变心。莫离，我从来没有变过心。”襄王对我解释说。
“我才不信。”我坚持说。
“真的没有。一直心里就有一个人！”襄王说道。
我冷笑了一声。
“莫离，我快被你逼疯了！我恨不得现在派兵把你抓起来，用绳子捆住先抽你一百鞭子！你自己说说：这三年来，我是怎么对你的？”襄王问我。
“王爷对臣婢的好处，臣婢会记在心上。”我说。
襄王抓着我的手说：“我不需要你记在心上。把人交给我！”
“不可能！”我坚定地说。
“莫离，”襄王的眼神很复杂，他的脸上也有了岁月留下的一道风霜。他叹了一口气说，“你不是对我说：跟我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是最快乐的吗？我就搞不明白，你为什么对我这么绝情？说走就走的女人！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恨我？”
我不理睬他。他又追问了一句：
“莫离，说一句良心话！我为你做了多少？你为什么要这样刁难我？”襄王逼着问我，“你到底恨我什么？”
我冷冷说：“我恨你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
襄王听我话里有话，想了想，“我真不知道。你说。”
我闭口不说。襄王反复想了想，说道：“在金谷城上射杀你吗？”
“王爷是不得已，臣婢不恨。”
“不情山，杀你和昭明吗？”
“王爷受人蒙蔽，臣婢也不恨。”我说。
“那是因为废了你了？”襄王问道。
“王爷一怒之下，情有可原。臣婢也不恨。”我说。
襄王的眼睛奇怪地盯着我，嘿嘿两声。“那我就不明白了。连这个也不恨，还有什么可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