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了太夫人一席话,深为感慨,说道:
“太夫人忠臣名门之后,也难得有如此见识。身为奴婢而终有一天成为一国的太夫人,足见太夫人的才识非同一般,福泽深厚。怪不得竟然能够制止公孙茂悖逆荒谬之举。果然令本宫敬慕。”
当夜,太夫人亲自护佑,让我安歇在她的床榻之上。她就住在隔间,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警觉起来。担心公孙茂使诈,她又命人悄悄打开宫门的后面角门,派了几个小宫女到前面去打探动静,然后回来禀报。如此高出众人的见识手段,也绝非一般人能够预料。我见此情形,深为敬慕。
毕竟到了陌生地方,即使这里可以暂时安全,我还是难以入梦。看眼前的光景,昭明和襄王应该是已经安全脱离虎穴,受到保护了。只要他们安全,我就心安一些。我合上眼,稍微定了会儿神。
天快要明的时候,我听见宫里有点轻微的小动静。几个小宫女跑进来,在隔壁和太夫人说话。我用心听了听。
“太夫人,是大周天子亲自到王宫里了!是大周天子啊!”小宫女说。
“大周天子!他带了多少人马过来了?”太夫人紧张问道。
“没有。大周天子只带了几个随从,亲自到王宫里。正和国君大人说话。天子说要亲自换回王后娘娘呢!”小宫女说。
太夫人往我这边看了看,似乎是怕吵醒我。可是我已经醒了,说道:“请太夫人进来说话吧。”
小宫女就过来给我回禀,说昭明天子昨晚带来几个仆从到宫里来了,说是已经立下遗诏安排好身后事,自己要保王后娘娘出去,愿意以身相替呢。
昭明是担心我的安危!他竟然做出这样不顾危险的行为!他是天子啊!我简直有点恨他了!可是我也知道:他一定会这么做!当年在斗牛场,在不情山,哪一次不是我面临绝境的时候挺身而出?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我简直担心地要哭出来了!这里是兀竺国,蛮夷之邦,毫无礼法可言。而且公孙茂这个人翻覆无常,朝夕变化。我听见太夫人问道:“国君大人怎么说了?”
小宫女回禀说:
“国君大人深为震惊,没有想到大周的天子竟然为了王后不惜冒险,如此重情重义,倒是让国君大人不知所措了!天子晓以利害,分析利弊,说服国君大人弃暗投明呢!”
太夫人说道:“如此仁德之君,不顾危险亲自上门,天下还有这样的事情吗?这个逆子还不赶快认罪伏法?”
太夫人说着,就想动身亲自去说服。小宫女劝道:“太夫人不必动怒。虽然是天子,不过是孤身而来,并无兵马。我们这里兵强马壮,难道还会怕一个天子不成?”
太夫人怒道:“你懂什么?敢在这里饶舌?”
正说着,宫门前又是一阵喧闹拍打,比昨晚来得更加厉害。太夫人警惕说道:“快去看看!”
原来又是公孙茂来叫门,让太夫人开门说话。
太夫人亲自来到宫门口,喝道:
“你这个逆子!听说大周天子已经到了宫里,还不赶快认罪?要把老妇人也带到灾患中去不成?王后娘娘有老妇庇佑,老妇和王后娘娘就是两条命!你再敢攻打宫门,就等着给我们收尸吧。”
公孙茂在外面喊道:“大周天子已经降临宫外,请母亲大人打开宫门,天子要来接王后娘娘回去!”
太夫人将信将疑,派宫人搬着梯子爬上宫墙往外面看,果然看到天子的身影。听得昭明在外面说道:“太夫人深明大义,朕感激不尽。如今国君大人已经通晓事理,将功补过。请太夫人出宫相见吧。”
太夫人听得这话,方才叫人打开宫门。我望了一眼,果然看见昭明,白衣仙履,孑然而立,明若朝云,静若止水。他置身如此危险之中,气度风格,还能不损一毫,真是让人敬佩。
我喊了一声“陛下”,跑过去,扑在他怀里。
公孙茂尴尬地看着我们。昭明把我扶在一边,过来和太夫人见礼致谢。公孙茂请我们一起,到殿宇里饮浆用酒,聊天叙话。
我还是我最关心的那个问题。这次公孙茂突然转变的根源,是有人对他许下了什么承诺。危宿再次出手了!
“请问国君大人!许你天下和美人的那位公子,他是谁?”我直截了当问道。
公孙茂面露为难之色,说道:“具体这位公子,臣也不知道他的名姓。若问年龄,十六七岁;若问样貌,明若满月,人品出众;若问气度才华,感觉气宇非凡,非同常人。”
这位危宿应该是宫里的公子之流。到底是谁,只有昭明能够清楚。可是昭明想来想去,还是想不出到底是谁。
公孙茂说:
“臣误信其言,利欲熏心犯下大罪!陛下不处置臣无以服众。臣请明日释放诸位国君,多出金银玉璧,当众给陛下和各位国君大人赔罪!”
昭明允准。带着我上车辇出宫。昭明回头看看太夫人说道:“太夫人之才德,令朕敬佩。容朕回去彰表太夫人之功,使令名门之贤女,功德彰显于世。”
车辇启动,昭明和我坐在车辇里面。我抱着他埋怨道:“陛下怎么可以如此不顾危险?如果陛下一旦有失,想要了臣婢的命吗?”
昭明说道:
“我料定公孙茂不敢和中原诸侯对抗。何况我虽然深入险境,襄王还在外面。杀我一人无济于事。太子登基,中原诸侯会在襄王带领下将兀竺国踏平!看似凶险,实无关碍。王后不须惊慌。”
“可是陛下是天子!哪有天子为了一个女子只身犯险的?陛下怎么可以这样?”我还在埋怨。
“哼!”昭明淡淡笑了笑,“说得倒是!好像没有见过一样!”
我怎么会没有见过?斗牛场、不情山,哪一次他都是这样!我生气说道:“臣婢不想让陛下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