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王气呼呼走到我面前,用手粗暴地把我抓住。咬牙切齿恨道:“为什么要跑出去!为什么?”
我大声对他说:
“我为什么要在这里?这里不是我想要呆的地方。宫妃如云那是你想要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我痛恨这样的生活,我鄙视这样的热闹!我厌恶这里的一切,又邪恶又肮脏!我讨厌你!你让我感到由衷地恶心!”
这是我第几次这样对襄王说话了?我好久没有像这样了!毫无掩饰,让心里的愤怒和委屈脱口而出。我说出来的话让我自己都感到惊讶!
“你这条毒蛇,你在说什么?”襄王气得眼都红了!我相信他这辈子没有听过这样的话!有人说他恶心,讨厌他!他的眼珠子差不多都瞪出来了,几乎不相信似的看着我。
“你说什么?你讨厌我?我让你感到恶心?你在说什么?你身为王后,竟然私自跑出宫!你要死几次才可以!还敢侮辱我!”襄王怒不可遏。
只要一想起他春风得意,偎红依绿,准备迎接入宫美人的那种欢欣迷醉的样子,我就从内心里面感到厌恶。我可以不责怪他负心负情,那是他的权力。我可以不怨恨他任何做法,那是他的自由。但是我却不能不对他感到弃绝,感到厌恶。这是我自己心里发出来的强烈的声音!
你有你的权力,我有我的心声。你可以肆意妄为,但是你改变不了我的心声。对于背叛我的人,我就是这样心怀厌恶,心怀痛恨,心怀不满。这种不良的愤怒从心底里面的某个地方产生,萌发到全身,传递到我恶狠狠的眼睛里面,紧紧绷着的嘴唇上面,毫无畏惧的面容上面。
我不怕你!哪怕死我都不怕!对于背叛我感情的人,对于辜负了我的真心的人,我从心里往外地痛恨!
我就是讨厌你!你的样子就是让我感到由衷地恶心!
我心里这样想,我脸上就带着这样的表情。襄王死死地盯着我。他从我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的恐惧,一丝的妥协,一丝的退避。我恶狠狠盯着他,就是一副“士可杀不可辱”的大无畏的姿态。
能让我屈服的只有死!只有他拿出剑来把我杀死,我的尸体才会倒下。但是他并没有打算杀我。所以他就没有办法让我屈服。
“你这个该死的贱婢!”襄王骂道,“你真该死了!”
我知道他气不过我说他的那句话。那句话一定像毒蛇一样嘶咬着他。我不爱他了!他让我感到恶心!他低着头在那里走了好几步,都没法让自己平静下来。
“你这个肆意妄为的贱婢!你什么话都能说!你私自跑出王宫去,只是因为我册封几个宫妃!不要说我是一国之君,就是朝廷的大夫,市井上面的富商,也都有几房妾室对不对?我有什么错?你这么不能容!你怎么做王后的?现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妒妇,没有规矩不守礼法的恶妇,你知道不知道?”襄王骂道。
“全天下的人知道什么我才不在乎!我没有对不起天下人是天下人负我!我不配做王后我不做就是了!你一道诏令就可以了,不就一句话吗?谁让你把我抓回来?”我蛮不在乎、气鼓鼓说。
襄王气得坐在一边不动了!他说来说去回避着一个问题,我回答他也绕着这个问题,我们之间的交锋就在这里:
我们之间有没有真情?
如果我们之间已经没有爱,那么我们就没有什么可谈的。他可以对我大讲礼法的话,杀我,废我都可以。他完全可以不去找我,完全不当一回事。那对我们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但是,他没有那样去做!他不计一切代价去找我,踏破马蹄疯狂去找我,就是因为我们之间是有感情的。他心里确实爱我。
那么,他就违背了我们当初的诺言,他就是对我们之间感情的背叛。
他心里很清楚这一点。他回避不说。
我也不提这个字。这个字对于我来说就是一种伤痛。
我们之间沉默了很久。
他呼唤侍从,叫昭华殿的女御过来,送我到昭华殿里去。他起身出去了。
我出去了大半年的日子了。整个昭华殿都变得陌生了。陌生的景物之外,人的心情和感情都陌生了。最明显的就是:我和襄王之间曾宁有过的甜蜜无间的感情,已经彻底破裂了。
虽然春祁女御告诉我,我出逃之后,襄王就把册封的几位宫妃遣送了。为了找我,襄王也骑马忍痛跑了很多地方,只要风闻有我的消息他就跑去看。他甚至当面逼问载启聿明:问我到哪里去了?载启聿明当然也不回答他。
不仅仅是我。因为我的出逃,襄王和他周边的亲信的关系也出现了很多隔膜。
首先是载启聿明,他们之间生疏了很多。载启聿明死不承认知道我的下落,事实上他也确实不知道;杨毅嘴里不说,心里哀怜我,跑到兀竺国去找我了半年;襄王心里也明白,杨毅对我是有感情的。即使是跟随他打仗的那些出生入死的兄弟,也多多少少有点遗憾。在他们的心里,我为了他付出的够多了!
在我回来的这些日子里,生活虽然照旧,但是我和襄王几乎没有说过一句话。他再也不到昭华殿里,我也不出昭华苑的门。我们之间僵持了一些日子,再也没有见过面。
留在我们心里的,是一种断裂之后的冷漠和疏远。
是的。这件事情看似已经结束了。出逃的王后最后也回宫了。册封宫妃的事情不再被提起。表面上,已经恢复了一切正常。夏宇宫还是夏宇宫,昭华殿还是昭华殿。春季里面该开的花树还是那样照例盛开。
宫里的主人,还是襄王和那个不贤惠、不能容的圣德王后。
可是,襄王和我都明白: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彻底破裂了。这次册封事件给予我们婚姻的打击是致命的。尤其是对我,造成的创伤几乎难以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