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定主意离开了农舍,往前面走,到林子那边去找我的马。可是我走了好远也看不到我的马。它到哪里去了?
载启聿明给我准备的所有东西,图册,银子,还有衣服,都在马脖子上面的包裹里面呢。我的马呢?我跑着去找它,可是它好像也嫌弃我了一样,跑得无影无踪了!
没有了马,我简直就变成了没有腿的人,我还怎么走路啊!
我又在河边转悠了一会儿,一点影子都找不到!
我的第三匹马也丢了!
本来还想到觅衡国买点吃的,这下子惨了!我分文都没有了!
我一个人孤零零站在河边,我到这时候还是弄不明白:原本一切都是好好的,我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呢?
本来什么事都没有的!出来一个什么样的酸夫人对我大谈礼法,我嘲讽她两句,昭明就当众惩罚我,还让襄王册封后宫。偏偏襄王正巴不得有理由册封后宫呢,正中了他的意。所以两个人联合就把我逼出来了!变成了现在这种样子!
一个昭明,一个襄王,两个我曾经爱过的男人,就这样联手把我逼到绝路上来了!
我跪在河边细软的白沙上面,望着一江水,想想自己这般遭遇。不知道多少日之前,还是云尖花蕊,受人宠爱,被人呵护,还在万人瞩目的顶端。一瞬间就被恋人背叛,被世界抛弃,变成了人间最悲惨的乞丐。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我就这样不明不白,病饿而死在哪个地方了!
前面不知道去哪里,后面也没有退路。我竟然到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绝境。
我苦笑了一下,忽然忍不住悲声大放起来。
“呜呜呜呜!”我的哭声在整个江面飘过。在那一瞬间,我真的有投入江中、一死了之的冲动。
悲伤是能够自我感染的。我被自己那种突兀的悲声感染了,我越想越悲痛,越想越难过,忍不住越哭越痛!
“呜呜呜呜!”……
我无所顾忌、大声嚎哭起来。
“呜呜呜呜!”……
这好像不是我的哭声。这顺风而来的哭声更加有力,更加雄浑,更加悲壮,比我自己一个人的哭声可震撼多了!
我感到莫名其妙!我抹了抹我的眼泪——
一个送葬的队伍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面前了!
他们是把死去的亲人送到郊外的吧,然后现在正在返回途中。他们大放悲声,一起嚎哭着,组成一支悲伤豪迈的嚎哭队伍,一边哭着一边往前面走。
我的哭声一点也比不过他们那种浑厚响亮、顿挫有致、极富感染力和影响力的悲哭声。
我又一次失败了。这个世界也太不公平了!连哭都哭不过他们。在他们震耳欲聋、长短不一的嚎啕大哭的衬托下,我的哭声太软弱,太疲惫,太没有震撼力了!好像我的悲哀根本不值一提,人家死了亲眷、阴阳两隔,永世不能相见的悲哀,才真正是动地惊天、肠回九转的彻底的悲哀!
我睁着泪眼看着他们。我忽然想,他们回去,一定有东家招待他们吃饭吧。要不然怎么会哭得这么热烈振奋?我想到这里,肠胃翻转,我不由自主就加入他们的队伍里了!
反正大家都是哭!一起哭好了!
我跟着哭丧的队伍一边哭着,一边往前面走。我们顺理成章进了觅衡国的国都,顺理成章来到了一个办丧事的院子里,顺理成章在院子的桌子上摆着一些饭食,我也顺理成章端了一碗饭食先吃了几口。
这个院子距离他们的城门还不算远呢,这个地方也是一个可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好地方。我一边暗中观察着一边贪婪地吃。说实话,这顿饭比当年在红叶夫人王宫里吃的更加难以下咽!但是我一个劲往肚子里塞。活着,是我现在最大的渴望。
我想等吃完再想办法离开这里。因为这里的情况我称得上是熟悉的。到处没有馆舍,不能住宿的。
当然即使有馆舍,我也没钱住了。
我先尽量填饱了肚子,又找来树叶包裹了几个粘团子塞到口袋里。这是我为接下来的生活准备的干粮。我趁人不备,悄悄离开那个办丧事的大院子,我庆幸在整个过程中没有人发现我是混进来的。我对这些粗疏大意的人,还有那么一点点感激。
我悄悄出了大院,往南边的城门这边移动。
觅衡国对我来说太危险,我必须离开这里。
因为觅蘅国的国都不大。我走了半个时辰的路程,就已经望见那个南面的城门了。
襄王曾经骑马带着我来到过这里。出了南面的城门,我可以继续往东边奔逃。我的目标就是越远的地方越好,谁也不认识我的地方越好。
我走到了南城门外面。正准备壮着胆子出城,忽然身后响起了一阵剧烈的铜鼓声。
真的很奇怪!是铜鼓的声音!很快,大街小巷、南南北北,各处的铜鼓都响作一团了!
这是觅衡国的国君大人出行巡察的信号!红叶夫人要从这里经过了吗?我四下看看,还好这里很乱,有一个外表看似庞大的柴草堆就一家商铺外面的凹处随便堆积着。我三步两步,走过去把自己半躲起来了。
果然有一队人马从这里经过。旁边是宫廷里面的侍卫,骑马走在正中间的,应该是觅蘅国宫廷里面的人。
我抬起眼睛悄悄看的时候,差一点没有把我吓死!
左边的是红叶夫人,右边的竟然是襄王!
我这么久没有见到他了!骤然见到,我像是见了鬼一样!天哪!他这么快就赶过来了?他难道知道我在这里吗?不可能啊!
我把头往里面缩了缩,吓得不敢出气!千万不要被他发现!
“神女洲有几个人看见过她!她应该就在南边哪个地方!具体在哪里我也说不清楚。你派人到处打听着!有消息马上禀报我!我估计她不会在你这里!但是还是过来给你交待一声!”
我听见襄王对红叶夫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