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天我一直在一种无比激愤的状态里,我有一种强烈的冲动就是跑出去,跑到山里,拜师学艺,成为一个本领高强的侠女,用刀剑完成周室家族给予我们防风氏家族的灾难和不公。
我开始变得暴躁不安,我和昱离大吵大闹,和母亲大人顶嘴,对好心劝慰我的嫂子出言不逊,甚至无视父亲大人的责怪。
我每天都喊着报仇,我耻笑他们是懦夫,我奇怪曾经威风八面的父亲竟然这样委曲求全息事宁人。我宁肯死在复仇的战场上也不会这样苟延残喘。
整个祥和安定的家庭很快被我搞得乱七八糟。笼罩在我们家庭上空的安静和幸福在我知道内情之后很快土崩瓦解了。
父亲大人忧伤地看着这一切。也是!父亲大人才是这一切不公的最大的受害者,他失去了他曾经显赫的地位,失去了最爱的妻子,失去了整个防风氏部落的最大利益,他才是这个事件最大的受害者。
他心里一定比我更难受。可是他竟然容忍了这一切。当他被我称作“不可理喻的懦夫”的时候,他满怀忧伤看着我。
“到我身边来,莫离。”他轻轻呼唤我。
我走了过去,蹲在他的膝下。
“你爱你的学谕大人吗?”
“爱。”
“你愿意做他的妻子,一生一世守护着他吗?”
“我愿意。”
“那么你还是选择做一名侠女,修炼剑术,为家族复仇呢?”
“我也愿意。”
“你愿意背负家族的仇恨,牺牲一生的幸福,离开最爱的人,然后去复仇是吗?”
“是。”
“你长嫂已经怀孕了,她很快就会给你生下一个乖巧的侄子。然后你二嫂也会怀孕,她将来也会给你生下侄子或者侄女。他们围在你的膝下欢乐地称呼你姑母大人。你喜欢吗?”
“喜欢。”
“如果你选择了复仇,他们都要因为你受到连累,过上东奔西跑,流离失所的日子,你愿意吗?”
我愣住了,我不愿意这样。
“复仇是最愚蠢的事情。拿宝贵的生命和幸福自我毁灭的事情。谟诘氏是我们的敌人,但是他们最终代表了周王室的利益。卧榻之下难容猛虎。想开了也就是了。我如果当初选择了复仇,你们现在还在不在这个世上都不知道了,哪里还有今天这样平安的生活。所以,我的莫离,请你理解你父亲的做法。”
我趴在父亲大人的膝下,呜呜咽咽哭着。
“不要想着去复仇。我的女儿莫离是我生命里最宝贵的礼物。我不能够看到她有一点点伤害。所以,放弃那些荒谬无知的想法,好好地嫁一个人。这才是父亲期望你过的生活。”
好好地嫁一个人,那就是我的静云。想起他飘逸的身影,他的关切的笑容,他的热切的吻,令我整个身心都是陶醉的。
我好几天没有见到他了。热血的奔涌,无边的激愤,让我的心灵完全陷入一种亢奋痛苦的渊薮无法自拔,我几乎完全忽略了我的静云了。
静云说他要处理一些事物需要旬半月。那么算算日子也快要回来了吧。
我忽然想起我们经常约会的竹林,我感觉到心里空落落的,我想到竹林里去,那里至少还有静云走过的痕迹,还有静云曾经的呼吸,还有我们共同的美好无比的回忆。
于是我打算独自一人到竹林里去看看。
我出了门,昱离很快就出现在我身后了。我说我想一个人出去静静,他不允许。我发誓说只是想一个人安静一下,拜托他不要跟着我。我不会有事的,我已经理解父亲大人了。但是他还是不允许。
我气坏了!我可不想让他跟我到竹林里去。我于是乘他不防备的时候飞快跑了过去,他就在我后面追。我转了好几个地方也甩不掉他。我开始大喊大叫,责怪他,他则死死抓住我的胳膊不放开。
我使劲推他,把他推到大树树身上去。他则扭着身子拽我的衣襟,并用脚绊我。我用力过猛,身体不平衡,被他这么一绊我就摔倒在地上了。
我终于找了个借口大哭起来,我说他欺负我打我,把我摔在地上,我要回去告诉母亲大人。他拉我起来我也不起来,一定要母亲大人过来接我,还威胁他说要告诉二嫂知道。
昱离没有办法,我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经常闹别扭,而大兄从来没有和我们红过脸。母亲因此总是叱责昱离不恭敬,不如大兄。这样好了,现在终于有个借口,昱离气呼呼地喘着气,不知道怎么好了。
就在我们僵持不下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说:“发生了什么事?”简直像是做梦一样,学谕大人忽然出现了。天哪,我的狼狈样!我还在地上坐着哭着耍赖呢。
静云过来把我拉起来,很快他就站在了我的阵营旁边:“二兄,我临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拜托你照顾好我的莫离。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她呢?”
昱离看见静云出现简直高兴极了,他拍拍静云的肩膀轻松地说道:“我可照顾不了她,拜托你赶快把她娶走吧。她现在就交给你了!你看好她,晚上给我们送回来。”
“是,二兄长。”静云恭恭敬敬说。
静云把我放在他的马上,然后带着我一起往庠序这边来,还问我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我才不要说是什么事呢。只是淡淡地说闹着玩。
然后问他事情可办完了?是不是很麻烦?他点点头说,是有点麻烦,但是已经办完了。本来准备从那边直接回京城的,但是实在不知道怎么和我分离,所以最终还是赶回来见上一面。
我们就是这样如胶似膝难以分离。我问他回家需要多久,他说路上的行程加上办事的时间,前后最紧恐怕也要一个月。
经历了上次的分离痛苦,这一次真的有点受不了。我拉着他的手,简直舍不得放开。他叹了一口气,带着我坐上马车,他还把我带到了竹林那边。那边环境清幽,无人打扰,是我们最爱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