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学谕大人跟父亲诚恳地道歉,说是他没有尽好责任导致了这一场疏忽。父亲大人则感谢他为了这件事情付出的辛苦。学谕大人这样才肯离去。
学谕大人走后,父亲又一次详详细细问了我事情发生的前因后果,具体的经过,细微的枝节,包括我们监室里的情况。确定我们确实是虚惊一场,父亲大人沉思的脸上才慢慢缓和下来。
他吩咐我去休息一下,他担心我经历这个事件会不会感觉太累了。但是我心里却盘旋了很多狐疑的问题需要问他。我看着他那种带点忧伤而陷入痛苦的沉重脸色,所有的问题都不敢出口了。只得先回去休息。
母亲在我的房里安慰了很久,摸摸我的脸颊,理顺我的长发,然后看我朦朦胧胧睡去,才悄然离开了。其实我压根就没有睡得着。
怎么能够入睡呢?那个审查官员问我的话一直在我脑子里盘旋不去,你的母亲八岁就生了你的大兄吗?当然不是。大兄并不是我母亲的儿子,那他是谁的儿子?
会不会就是伯父所说的母亲的亲姐姐采薇?采薇和父亲大人生下的大兄吗?怪不得伯父大人说采薇不是我的姨娘,那就是我的母亲了!她死了以后父亲又娶了我的娘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些问题折磨得我无法入睡。我翻来覆去的想,想得我有些眩晕。就像昨天晚上无法入睡时产生的那种不舒适的眩晕一样。
我这时忽然想起昨晚不堪回想的梦境来。我在很不舒适的情况下,那么贪恋静云的安慰,期待他的拥抱,竟然在梦里和他亲昵了一场。想到这里,我的脸迅速热了起来,一种说不出的酥麻的感觉从耳边涌向脸腮,我猜想我的脸一定艳若桃花,我赶快用衾被遮住我的脸。
如果静云看见,他一定会打趣说:“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我想起静云在厢房里深情地对我说的话,“莫离,一切都过去了,我们很快就可以在一起了!”我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我辗转了好几回才安静下来,我是太累了,需要好好睡一觉。可就在这时我探身低了一下头,一个意外的发现顿时令我魂飞魄散!
我的宝绿色吊坠——那块母亲送我的云青宝玉——竟然不见了!
那是母亲出嫁时外祖母赠送给她的,是我们家的传家宝。没有就没有了,即使我不小心遗失,还不至于得不到母亲的谅解。可是,那块宝玉是挂在我内裳里面的,除非有人掀开我的内裳取走它。
我吓得魂不附体,骤然之间就想起那个可怕的梦,一下子惊得坐了起来。我努力让自己安静下来,想一想到底是什么时候掉落的?想了半天没有一点眉目。
母亲从我身上发现学谕大人送我那块美玉的时候应该还在。还好那块玉现在被我母亲保管着。
那么以后呢,后来和静云在林子里闹了一出,我拼命挣扎,会不会那时候掉在林子里了?还是坐马车出去郊游的时候落在地上没有被发现?还是被士兵驱赶的时候惊慌失措掉了也未可知。还是我最后掉在那个监室里因为紧张没有察觉?
我不敢想,我内心里充满了恐惧。我曾经怀疑过那个梦,可是那确确实实是一个梦境啊!是我过于担心了。
我最后决定隐瞒这个消息。母亲知道一定会伤心的。而且我可以到庠序的厢房里,或者竹林里再找一找,也许悄悄就找到了。
这件事情千万不要被母亲发现了。我必须做得隐秘一些,假装没有丢失的样子。如果她知道外祖母结婚送她的宝石被我不小心弄丢了,她一定会伤心气恼气坏了身子的。
女子庠序的结业典礼终于在千呼万唤的等待中姗姗到来。那个场面的宏大和隆重比三年前我们怀着新鲜和激动参与的那个开学的典礼仪式还要盛大。
天子的使臣,虚宇城的县令县丞大人,贞仪大人,各位学谕大人,他们充满荣耀的满面红光和郑重威严都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的全部身心都被静云占据了。我心里只想着他一个人,只想着典礼结束的黄昏他带着我坐着马车四处去游玩,和我说贴心的话儿,关切的话,还有浓浓的私情的话。
我喜欢和他聊天,每次都感到发自内心的愉悦。我发现我们的见解其实很相近。虽然我没有他那样读过渊博的书,但是我从小也是翻过很多书简的,我们的谈话总是充满灵犀和乐趣的。
他有时候像孩子那样依恋我,有时候又像个兄长教训我。大多数时候他明亮的眼睛深情地凝视着我,有时候冒出一句:“你的眼睛真美!凤凰目!绝美凤凰目!”
紫陌姐姐满面红光,来找我商议参加国都里面的庠序选拔。说姜妺喜为了弥补上一次的过错,她愿意给父亲大人推荐让我们尽可能都能得到好的荐举。
但是我摇摇头拒绝了。我没有那样的心境,我现在需要的就是等待。静云忙完这里的事情,他很快就会托媒人来商议我们的婚事了。
典礼结束之后,静云说他要外出办理很多事情,这段时间让我先回家里去。我很快露出不悦的表情。他给我解释说:
“上次你们到演习场捣乱的事情给我惹了很大麻烦。现在很多后续的事情我要处理。可能需要旬半时间。拜托你好好在家等着我,不要乱跑,更不要惹麻烦。”
我只好点头答应。他亲自看着我坐上昱离的马车。他盯着昱离,仔仔细细交待说:“拜托你们帮我照顾好莫离!不要让她到处跑,不要出什么问题,实在是有点担心!”
那是我的嫡亲的兄长啊!他自然会百般照顾我。可是学谕大人一副紧张的样子,连说了几个“拜托”!昱离和学谕大人的关系非常亲密,他安慰好学谕大人,然后带着我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