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和后面,什么东西都没有。河的这边和那边,景色都一样,除了岸边生长的茂盛的蓝草、野树笼罩在烟云下面,什么都没有。
“娘娘,还要往前面走吗?”载启聿明问道。
“我想到前面去看看。”我说。
“那就停下来吃点东西再走吧。”载启聿明说道。
我们停下来,随从生火做饭,准备了一些吃的。我随便吃了一点。
“如果我们顺着这条河一直往前面走,会走到什么地方?”我问载启聿明。
“如果顺着河岸骑着马走,走到黄昏的时候,会到达觅蘅国的国都,名叫僚城。”载启聿明回复道。
“僚城。”我重复了一句。我想了想,这个地方距离自己只有半天的路程,如果不去的话,这辈子可能再也不会到达那个地方了。
“我们去看看吧。看看蛮夷人怎么生活?”我说。
“好!谨遵娘娘的嘱咐。”载启聿明说道,“只是我们的衣装要换一下,扮作平常的商人比较稳妥。还有,娘娘换成男装比较合适。”
“将军只管安排吧。”我说。
下午,载启聿明到附近村庄找来了衣裳,我们换成便服,我打扮成一个平常人家的男子。我们骑上马又走了几个时辰,河道在这里打了一个大湾。有渡船在这里摆渡,我们通过渡船到了河的对岸。
又往前面走了一程。黄昏时候,僚城古怪颜色的城墙出现在我们眼前了。
载启聿明随身带了一个图册,他也喜欢了解各处的风俗礼仪。他带着我们一起进了城。
真是异乡异俗!这个地方让我们耳目大开!
房舍都是依树而建的!下面用柱子支撑,当地人称为干栏。集市也建在两棵大树之间的平板上!
这里好像是树木的世界,到处都是木制的材料。如果这时候突然发了大水,相信也不会影响集市的热闹。因为所有的集市活动都是在半空里进行的。太习惯和水打交道的僚人,这时候似乎根本就不在乎水的骤然来临。
而且家家户户,还有集市各处的窗口那里,都放着一面铜鼓,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铜鼓上面都有太阳纹或者云雷纹,或者骑兽纹、鸟型纹等,不一而足。看得出,他们似乎家家户户都离不开这个铜鼓。
更奇特的是:男女老少,基本上脸上都不是干净的,横七竖八都抹着黑漆。有的大腿上、胳膊上描着蓝色的饕餮魑魅,看上去真是难看至极!可是在他们看来,这却是很美丽的标志!
他们的装束也叹为观止:女人的头发只想梳到天上去,上面还插着鸟的彩色羽翎。男人则喜欢戴斗笠。他们的斗笠顶尖很高,四围下垂,悬挂着彩色的缯布,好像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我看得呆呆的。我眼睛每一次看到的东西,都是我平生未见的。载启聿明悄悄对我说:“这里怎么看不到馆舍?没有馆舍,我们今天晚上住在哪里?”
我只顾看热闹了!这一点还真没注意。我们沿着街道来回走了走,果真是没有馆舍。询问了一下,有一位阿婆告诉我们:
“馆舍是没有的!如果要住在国都里,就要去找他们的里长,里长会根据我们的需要,给我们安排合适的住处。”
载启聿明无可奈何笑了笑,带着我们先去找里长,递给他一些银子。那位里长看了看我们——这时候真该庆幸我穿了男装——,然后给我们安排住的地方:
原来他不是有现成的地方给我们住!而是带着我们走到街道上,通知街道上的一些民众,告诉他们腾出一个屋子来,安排住宿的客人!
还有这样奇怪的国度?
好在我们被分配出来的地方相隔不远。几个随从被安排到了一家,载启聿明和我被安排到了另一家!屋子有内外两间,载启聿明让我住里间,他在外面。这样倒是也蛮好!我在他的视野之内,他不至于不放心!
我从来没有住过这样奇怪的房子!下面是几根柱子插在地面支撑着,上面是木板房子。走在上面总觉得有些晃悠悠的,不踏实。但是住惯的人却毫不在意。阁楼被踏得咚咚响,他们就好像没有听到一样。
那个房东也看着有点怪怪的,但是看下来,也算是很朴实的那种吧。
这时候,忽然我就听到鼓声响了起来。
或者说是雷声!
我吓了一大跳。
刚开始是远处的鼓声,渐渐的,各家各户的鼓声都敲响了,越来越热烈!还有振奋的欢呼声!
我的房东听到鼓声,立刻跳到窗口把他的那片鼓拿出来,跟着敲击起来:“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我的屋子是临窗的。我探出头往窗外看了看:此时各家各户的窗户都是打开的!街道两边站满了人,都拿着铜鼓一脸振奋使劲敲!
街道中央,一队人马正在人群之中穿过!这些人马的着装是一样的,脸上都涂着黑漆!领头的那个人,还戴着高高的斗笠!
他们从街道上通过的时候,民众欢呼高喊道:“国君大王,千秋万岁!国君大王,千秋万岁!”
这是他们的国君大王!现在是巡街吗?我惊讶了一下,抬眼看了看:
那位国君大王正打马从我的窗前走过!
他的斗笠旁边悬挂着彩色的缯布,所以看不见他的脸!即使看见也白搭!他的脸上涂抹着黑漆。这里的人是以黑色为美的。所以他的脸才会抹得那么黑!
他的马很高大,看上去毛色油亮,很剽悍的黑色高头大马。
他的身材……
他的身影……
虽然他穿着彩色的袍子,从背上到腰间,斜束着一条黑色绣着蟠龙的外罩,完全是僚人君主的打扮!可是,那个影子还是让我心里怦然动了一下……
我惊呆地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
我神思恍惚了!我不由自主就会想起襄王!看到那样魁梧的体格,看到那样背弓带箭的样子,我就不由自主想起了襄王。
我擦了擦脸上的泪,躺在床上。
“襄王!臣婢真的从此失去了你吗?臣婢真的再也见不到你了吗?”我望着木屋顶上乱七八糟的木纹,想起襄王,眼泪无声地哗哗地流了下来。
第二天,我们在僚城这个国都里又到处看了看。饭食也吃不惯,也怕麻烦再给他们里长联系找馆舍住,载启聿明就带着我们回来了。
我们前脚回到南阳城,我们派往觅衡国的信使也回来了。
信使回禀说:“觅衡国向来封闭,不与外面的国家结交。所以拒绝了我们的礼物,也拒绝和我们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