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悦姐姐肯定去找过他了。昔悦姐姐是何等聪明的人啊!她肯定看出来我们之间出了点问题。她握着我的手说:“别担心,今天晚上学谕大人在竹林里面等你。我让我的马车载你过去。”
我怀着说不出是惶恐还是忧惧的心情顺着马车的颠簸而颠簸。我不知道我失去学谕大人会是什么样子,我简直不敢想下去。
小路两边的车前子、地龙草覆盖一路,被蓝色晶莹的星星点点的龙胆花点缀着。学谕大人已经在竹林了。我下了马车,车夫无声地将马车绕了一个弯,转回去离开了。
我站在那里,不知道会等来什么样的他对我的宣判。
“你知道我到你家里去了,”他说。
“是。”我低着头。
“我见到了你的父母亲大人,”他还是那种表情。
“是。”这个我也知道了。
“你怎么了,看着有点憔悴。昔悦说得没错,你这段日子是有点不好。因为什么?受了我的冷落了?”他问我。
这句话一下子就击中了我的要害。就是这样的!就是因为他的冷落,我才会这样难过,伤心,失魂落魄。我的不争气的眼泪不受控制落下来了。
悲伤的情绪会自我传染。很快,我开始嘤嘤哭泣起来。这段日子,我变得越来越脆弱,几乎经不起一点委屈。尤其是在学谕大人面前。
“怎么会这样?你坐下来,有什么心事跟我说。”他拉我坐下来。
“我没有。”
“还没有,我看你满腹心事。怎么哭成这样?谁给你委屈了?”
我又嘤嘤哭起来了。
他只好又拿出手绢来给我擦眼泪。“我这段日子是有点忙。我有一些要紧的事情要赶快处理!你怎么了?感觉我忽略你了,是吗?”
“是。”我抽抽噎噎说。
他有点纳闷看着我。“我才不相信!你不是这样的女孩子。你一向很坚强,骨子里从不屈服。我才不相信因为这几天小小的忽略你会伤心成这种样子。”
“就是这样。”我大声说道。
整个竹林里都是细微的风和叶子的磨擦声,似乎它们在交鬓耳语。我突兀的声音使它们发生奇妙的沙沙的嘲笑声。
学谕大人忽然把我抱在他怀里,我感到一阵眩晕的幸福。在接下来的不知道多久的时间里,我被他的热切而温柔的亲吻陶醉着,抽泣着,就像那些风和竹叶的沙沙声一样。
“够吗?”他问。
我把头埋在他的怀里,还在哭。
“我不想看见你哭。好好的,”他命令道。
我乖乖地坐了起来,头还埋在他怀里。只有这样我才感到舒服。
他的一只胳膊紧紧环绕着我,那种温暖和安全的感觉让我再一次迷醉。
“怎么这么傻,冷落你了?你摸摸我的心脏,看看是不是为你跳得这么厉害?”
“我担心你会不喜欢我,不喜欢我的家族,我担心你会抛下我……”
“你再说下去,”
“我知道你很优秀,很多女子都崇拜你,你会有更好的前途……”
“说完了没有?”
“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采桑的女子……”我再一次伤心难过了。
我从来没有向往过荣华富贵。事实上我觉得我的生活一直很幸福。可是这时候,我希望我有过人的门第,优越的家庭来满足我,因为我真的需要有这些东西才能让学谕大人更爱我。他是那么优秀富有才华。
“还有呢?继续说下去!”他说道。
我还能说什么呢!依照学谕大人的聪敏还不知道我要说什么吗?我悲伤万分地摇了摇头。
“你知道说下去的后果吗?”他问。
我傻傻地摇摇头。
“这样的话再多说一句,我告诉你,今天晚上我就把你要了。我们就在这竹林里面成亲圆房,怎么样?让我成为你的,还放心不?”
我一下子羞得面红耳赤,连忙从他怀里逃出来,但是我没有成功。
“开玩笑。我不会那样。”静云笑起来。
按照我们的规矩,婚礼是要有媒人的,还要有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的六礼。至少我们的士家女子是应该这样做的。
“你喜欢那样吗?我现在很想。”他热切的说。
“不要!不可以。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好,说我是薄情薄义的负情郎。我也不是没有被你讽刺过,早就习惯了。不让我要也行,但是今天晚上陪着我,我一刻也不能离开你。”
“学谕大人……”
“叫我静云。”
“静云,”
暗夜中我看着他那双明亮闪烁充满柔情的眼睛,轻轻呼唤着他的名字。他紧紧地抱着我,一起看着天上的星星,听着竹林里幽静的风声叶声。
“静云,我好喜欢你……”我说着又哭了。
“莫离,别这样。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是你喜欢我的程度,比我喜欢你的程度差了好多。你不知道,我每天都在思念你的漫漫痛楚中煎熬。我希望这一年快快过去,等到学业结束了,我就把你娶回家去。我要把你变成我的人,每时每刻都和我在一起。”
“你不能喜欢别的女子!”我娇嗔着说。
“真傻!怎么会?今生能够遇到你,我已经感觉是上天无上的眷顾。不许再这样,否则的话我真的不客气了!”
那是我们在一起的最为欢乐的日子。我是那样爱着他,他也是那样爱着我。
我发现是我太过于小心了。欧氏学谕大人,不,静云并没有因为那次造访对我的家族产生一点点轻视的态度,反而表示出特别的好奇和敬重。
有时候他问我:“你父亲到底读了多少书?我怎么感觉和他言论的时候从来探不到他的局限之处,天文地理,月令律法,三坟五典,连山归藏,甚至兵法阴阳,几乎没有他不涉猎的。更不用说一般的礼乐诗书。他倒是一个非常少见的学问渊深的人呢。”
“是这样的。从我记事的时候,我就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过竹简。他除了吃饭或者教习兄长学习六艺,大部分时间都在浏览竹简。他也没有其他的事情可做。”
“你的大兄长,防风氏钟离,沉稳仁孝,学问渊深,我看他继承你父亲的衣钵可不少。很有你父亲的样子。”
我一向喜欢我大兄长,所以高兴地点点头。
“你长嫂是什么出身呢?”他接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