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叹了口气,躺下来了。他知道我的脾气,主意拿定就是不悔改。我实在也是没有办法了,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昭明病情越来越加重?
就在这时,紫陌突然从外面走进来了。我看她的神色有点怪怪的。她看见我,似乎有话说,但是看看昭明,似乎有所顾忌。
“有什么事情吗?”我问她。
“王后娘娘,刚刚有人给宫里送东西。说是给关雎宫里王后娘娘的。奴婢出去的时候,那送东西的人已经不见了,只有一个有字的素帕在。王后娘娘看看!”
我接过素帕,看了看上面的字迹。
上面画了一座山,题名“幻箐山”。其山似乎无比高大险峻,上面树木葱茏繁密。山巅之上,卧着一个巨大的灵物。其身类似于蚕,身上覆盖霜雪。
下面有一行字。我仔细辨认一下:
“冰蚕作茧,其色五彩。取银白之色的蚕茧,放入万年冰川之湖历练一宿,成为冰弦。冰弦入水不湿,入火不焚,极其坚韧。天下没有克物,只有神兽屏蓬手中的阳明之火能够消融。冰弦得阳明之火锻造,可得冰蚕珠魄,为天下至宝。昭明服之可得续命。”
竟然是治愈昭明痼疾的良方!
我看了看,惊喜非常。这一定是我师傅知道了昭明的病情,所以特地派弟子送过来的救命药方。我赶快拿给昭明看。
昭明看了看,沉思不语。
“陛下,臣婢亲自到幻箐山去给陛下取这个冰弦,然后炼制成珠魄,让陛下治病。”我欢喜非常。
昭明脸上并无欢笑之颜。他对我说道:
“王后,如果这个药材能够轻易得到,相信你师傅一定会帮你。可是她只送来了药方,却没有告诉你取药的方法,是因为她知道这里面的艰难,几乎无法到达。”
我问他道:“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昭明说道:
“这个药方有三不能。一来幻箐山在西方玄冥之神掌管的地界,一般人不可能轻易进入,这是一不能;第二,冰弦是世间稀罕之物,冰蚕采食千年柘叶,方能生出一弦。五千年出五弦,只有一根是银白之弦,岂能轻易得到?这是二不能;如果上苍有意怜悯,让你拿到银白冰弦,这第三关也是基本上过不去的。”
我问他:“为什么?”
昭明说道:“神兽屏蓬,是个什么样的灵异,王后听说过吗?”
我还真没有听说过。我摇摇头。问道:“莫非这个神兽屏蓬很凶恶,或者很残暴,青面獠牙,掀风鼓浪,吞食人肉吗?”
昭明说道:
“神兽屏蓬不是这样的凶恶残暴之兽。可是比凶恶残暴更加难对付。这个神兽身材如财狗,两端两个头,一东一西。它有两个头脑,代表两个相反的意志。如果你向它索要阳明之火,东边的头答应,西边的头一定会反对;西边的头答应,东边的头一定会反对。而只有两个头都答应,你才能拿到它的东西。所以亘古以来,从来没有人能够从他们手里拿到东西。”
我惊诧道:“怎么会有这样莫名其妙的神兽?”
昭明苦笑说:“所以,这个药方看似是个药方,但是和没有差不多。王后不要为我费心了。陪在我身边,对我就是最大的安慰。”
我对昭明说道:
“如果陛下要臣婢眼睁睁看着陛下的身体一天天病去,让臣婢眼睁睁看着陛下和臣婢分离的日子一天天逼近,那么臣婢宁可把自己的尸首抛洒在那个幻箐山下。被恶兽吃掉,被妖魔杀死,或者掉在悬崖里面尸骨不存,臣婢都愿意。只要有一线希望,臣婢就决不会放弃!”
昭明用他那双明亮、忧伤又有点奇诡的眼睛看着我。他知道我不会放弃。只要有一线希望,哪怕赴汤蹈火,哪怕粉身碎骨,我也绝不会放弃。
我也不会听他的任何劝导。那对我没用。我一定要拼出全力去救他!
昭明想了想,说道:“给我几天的时间,我要考虑给你准备一些东西。还有,答应我一个条件。我给你半年的时间。在我说的期限里,一定要回来,让我能够看到你!”
昭明长长的深情拥抱的温度,似乎还停留在我的身上。他的心发出的同生共死的声息,似乎还在我的心头萦绕。亲爱的陛下,我的用心爱过的学谕大人,我今生最舍不下的恋人,我走了!
我饱含的热泪从脸庞上面坠落,掉在我飞驰的马蹄下面。
我忍不住热泪盈眶啊!
因为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回来再见到他!也许这是我们最后的一个承诺,最后的一次诀别,我将再也无法扑入他的怀抱,再也无法看到他温柔的眼睛,还有云朵一般轻柔的热吻。我亲爱的陛下,等着我回来吧。我一定要活着回来!
我一定要活着的动力是那么强大!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我深爱的眷恋不舍的人!
我和杨毅一前一后,我们的马蹄踏破了山川和草原的寂静,将那种初升的晨曦,落下的夕阳的余光,闪闪发光的云团,还有走入夜幕的星辰的光辉,都踏成了粉碎的、一条一缕的、闪耀着光芒的丝线。
前路迷茫。苍穹广漠。我们行走到第七天的时候,后面出现了追赶我们的身影。
杨毅的眼睛很敏锐,看了看说:“难道,陛下,还是王爷,有什么话没有交代吗?”
我临来之前,昭明已经给我绘制了一副幻箐山的大约地图。他是根据书中的记载给我做的参考。需要交代的东西都写在了地图上。难道他想起什么了吗?
“王爷,陛下难道又想起什么了吗?”我问追赶过来的襄王。
“是啊!这么大的事情,哎呀,我怎么说你?你这个贱婢什么地方都敢去!那是九死一生的地方,你是不是不打算活着回来了?”襄王指责我说道。
“陛下有什么话,请王爷赶快说吧。”我催促他。
“陛下没有话。我不放心,怎么想都觉得不妥。所以追过来了。一来劝王后娘娘回去;二来……”襄王说道。
还没有等他说完,我就告诉他:“王爷请回吧。臣婢不会回去。”
襄王瞪了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