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正午刚过,吃的喝的自然还有预备,因此转身的功夫就是四笼热气腾腾的羊肉包子端了上来。虽然捏包子的面是粟米面,颜色泛黑不说,还有些磨嗓子,里面的羊肉也没有处理干净,有股淡淡的膳腥味儿,但好处就是量大食足,里面裹着的香葱极好的调和了羊肉的膻味,再蘸一蘸桌子的豆豉辣椒酱,那滋味,怎一个酸爽了得。
一众人三两口将羊肉大包吃光,非但没有填饱,反而觉得腹内的饥火被引了起来,矮人萝莉已经忍不住拍起了桌子,催促道:
“快点上菜,要饿死我啦!”
“来了来了,客官莫急啥!”
因为这是一座水边城镇的缘故,湿气颇重,所以这里的食物多以酸辣味道为主。每道菜中都放了许多的酸菜与辣椒。酸可以开胃,辣则是可以除湿,吃起来特别的酸爽。还有锅中的三合汤,是用猪脚熬制出来高汤,放进糯米,当地特有的菜豆,酸角,豆腐乳,盐巴,辣椒等等熬制出来的,十分香浓,酸爽满口,喝一碗下肚去,可以说是热汗涔涔而下,似乎旅途当中的劳顿和疲惫都是一扫而空。
另外这里的酒水也是很有特色,尤其是芭蕉南瓜酒,乃是把未成熟的芭蕉果实切成小块,煮熟晾干后投入酒饼调匀,放入坛子封口一个月,发酵成芳香的酒料。然后将南瓜加工以后,从南瓜蒂上开一小洞,将芭蕉的酒料放进瓜内,把洞口密封一个月,经酒曲的发酵,南瓜内就盛满了酒汁。
最初的时候,秦奋几人见到店小二直接给自己捧了个南瓜上来,都是很有些惊奇,结果见到旁边有人拿中空的麦秸矸子插进去以后吮吸痛饮,这才知道原来南瓜当中自有玄机,这芭蕉南瓜酒既有芭蕉的清甜,又有南瓜的厚重芬芳,喝起来自然是令众人赞不绝口。
吃饱喝足以后,店小二又端上来本地特产的一种鱼茶,这里每年农历三月三前后,春回大地,迷雾山脉中冻结的冰雪融化,冰封的溪流也重新开始了欢快流淌。这时候,一个冬季不曾吃食的鱼儿也纷纷醒转,摇头摆尾的重新活泼起来。捕鱼人趁机用特制的三角密网,从深涧中将当地的一种无鳞透明的银鱼捕捞出来。
趁着鲜活,马上放入一种特制的沸水中,这水是放入了盐、糖、桂皮和茶叶等调味品、香料熬制而成的汤汁。等鱼熟透马上捞出来,放入篾筐上晾晒去湿,再用木炭文火烘干,制成青黑色的鱼干,这鱼干便就是鱼茶的‘茶叶’了。
这种鱼干茶叶放在特制的锡罐里,可长期保存,不易变型、走味,也就显得珍贵了,属于高档消费品,大概和武夷山大红袍也差不离,若不是众人出手大方,那店家是决计不会拿出来的。
值得一提的是,鱼茶绝无腥腻味,这是因为当初制茶的香料汤汁已经把鱼的腥腻味都冲掉了,并且还有这些鱼一个冬季未曾吃食,只是在高山冰雪的融水里游动,本身就很干净的缘故。
在鱼茶冲泡时,不久鱼干便“死而复生”般地头朝上、尾朝下齐齐整整地排列开来,如在戏水,颇具观赏性。
所以,品赏鱼茶是既过茶福又饱眼福,喝起来的话,在制茶的时候,还加入有上好的黄牛鲜牛皮、高山稻米、姜,一口满饮下去,立即酸香残留满口,令人难以忘记,就算是见多识广的冒险者见了也是啧啧称奇,只能说是大开眼界不虚此行。
这顿饭直吃了大半个时辰,等众人吃饱喝足后,两张桌子上已经摆满了狼藉的杯盘。秦奋他们付了银钱,矮人萝莉还将没吃完的鸡腿打包,然后转身走人。倒是离开之前,那留着两撇鼠须的掌柜低声叮嘱了一句:
“几位客官莫要往偏僻处走。”
秦奋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在耳里,醉醺醺的扭头出了门去。
掌柜的见门口几个交头接耳的泼皮鬼鬼祟祟跟了上去,不由摇头微叹: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
出了饭馆没多久,路边一个四十多岁,唇上留有两撇鼠须的精瘦男子就凑了过来,他头上戴着顶瓜皮小帽,身上穿着身藏青布衣,眼珠滴溜溜乱转,一看就是精明伶俐的人物。
“几位爷是刚来的吧,要不要寻个路引?”
秦奋醉眼惺忪地扫了这人一眼,打着嗝儿道:
“你怎么知道咱们是新来的?”
“嘿,这还用说嘛。”这精瘦男子嘿嘿笑道,“但凡是跑惯江湖的,吃住都和牲口呆在一起,日子久了,身上必定有牲口的味道,几位爷倒是清爽利落。”
这家伙顿了顿,又试探道:
“几位爷莫不是来购盐的?恐怕还不知道其中的门道吧。”
秦奋眨了眨眼睛,不解道:
“难不成不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么?这其中还能有什么门道。”
“嘿,怎么可能!”精瘦男子嗤笑一声,脸上的笑容却越发浓郁起来,“盐池就那么大,每天出产的盐就那么多,可各地来的商贾却多如过江之鲤,这么多人怎么分的过来?没有门路的话,你一斤盐都甭想入手!”
“居然这么麻烦!”秦奋很配合的皱起了眉头,脸上露出一个苦恼的表情,唉声叹气道,“这次偷出家门本打算做出番成就让老头子刮目相看,可怎么遇到这档子事儿,你说……你说该怎么办?”
“没事,老张我龙桥厮混了几十年,谁还不认识我,倘若有我出马,保证手到擒来!”说着仰起头,眨着老鼠眼,手指头猥琐的搓动了起来。
秦奋眨了眨眼睛,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从怀里掏出两枚金币,陪笑道:
“还请老张头帮忙则个!”
老张头见到秦奋手里的金币,一双绿豆小眼登时放射出明亮之极的光芒,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金币接了过来,放在嘴巴里咬了咬,又贴在耳旁倾听,最后才心满意足的将其收入了怀中。
紧接着这厮脸上又出现一副世外高人、视钱财如粪土的孤高模样,耷拉着眼皮,做着牙花道:
“哎呀,不是我想收你们钱,只是走关系上门路都是需要打点的,这年头,没钱不好办事啊。不过你们尽管放心,有我在,保证让你们得偿所愿!”
说着一扭头,把双手背在身后,仰着油腻腻头皮屑乱飞的脑袋,道:
“跟我走吧,我这就帮你们把事儿办妥!”
秦奋几人的表情相当精彩,翻了翻眼睛道:“多谢多谢。”
双方各怀心思地向前走着,像老张这种穿大街走小巷的人,对家长里短、流言八卦最是熟悉不过,路上倒也不虞寂寞,将镇上有趣的去处说了个大半,比如东街醉乡楼的红烧肘子味道最美,西门二郎家的小娘子皮肤最白等等。
几人一路穿大街走小巷,附近的人烟渐渐稀少了起来,冒险者又哪里看不出来这厮在兜弯子?只是心中冷笑,不曾说破而已。
小半个钟头后,众人已是远远出了小镇,来到郊外的一处颠倒坑附近。这里却是不知道何年何月出现的一个大坑,起码也有十七八亩,周围的居民都往里面倒垃圾,夏天几场暴雨下来,就是一个大大的臭水坑,起码都有五六米深,上面的水都泛着黑,偶尔从下面冒个泡出来就是“咕嘟”一声,什么生着蛆的臭老鼠死猫的经常在上面漂浮着,估计里面就从来就没干过,有风吹过,恶臭能飘忽老远去。
这种地方自然不会有人闲来无聊过来闲逛的,能熏死人的臭气也不允许有人跑来这里面钓鱼或者打捞,一句话……正是毁尸灭迹的好去处。
这时候,秦奋才后知后觉的停下脚步,脸上露出几分迟疑,道:
“莫不是……走错了路?”
“没错,谁说走错了。”老张头嘿嘿冷笑,向后退去,“我要带你们来的就是这地方啊。”
秦奋还待再问,这时候,忽然从旁边的草丛里面扑出来了十七八名手持刀棒的市井无赖,前后堵住了秦奋一行人的去路,为首的一个狞笑道:
“你们这些贼鸟厮,把身上的银钱乖乖给我交出来,然后自家将衣服裤子脱得干干净净的蹲在旁边,老爷我看在省事的份上,便留你一条狗命,否则的话,今日我刀下少不得又有添几条亡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