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闹腾了一宿的黄家湾村稍稍平静了一些，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尖锐的哨声，打破了刚刚寂静片刻的黄家湾，昨晚看了一宿热闹的村民，有的刚刚睡下，有的还在洗脚、洗脸正准备睡下的，有的刚刚入睡就被哨声吵醒了但不想起来的，可稍懒了一小会还是起来了。因为全村人都知道这蔡老汉的哨声是不常吹的，哨声吹过接着就是他那打雷般的喊声，熟悉这点的人们纷纷走出抗震篷，随着蔡老汉噔噔的脚步，他果然挨家挨户地喊了起来：乡亲们！县长提前带着人来重建咱村的小学了，快出村欢迎去！乡亲们！……在他一遍遍的喊叫声中，全村人一个不剩地拥到了村小学重建的工地旁。
66.工地上王连长指挥着战士，拉着密目安全网和绑捆着脚手架，原来他把机械连带回去后，接到新命令马上又带着工程连返了回来。深圳市援建的黄家湾村小学项目，市里决定也由工程营帮着施工建设，所以他们眼没眨、水没喝地就又重返黄家湾的小学工地。看到王连长带着战士们又回来了，乡亲们那个亲切啊！简直无法言表。几个村里的老头、老太太远远地冲着王连长喊：王连长辛苦了，一宿都没睡就又带着部队回来了，安排完工作先到我家去睡会！老头的喊话被一位老太太打断了，睡啥睡？还没吃东西呢！她接着喊了：王连长！安排完活到我家来先吃两口饭噢！还有五保户李老太太就更忙活了，从家里端了一洗脸盆热水，水里还放了一条新毛巾，非让人家擦把脸，王连长这时正指挥战士们忙活着呢，哪顾得上这些，只是远远地又是挥手示谢，又是立正敬礼的，那个添乱哪。当大家的目光都在注意小学施工时，黄老汉引着强县长又一次去了已变成废墟的黄家湾村。从东头到西头，黄老汉一个个地向县长介绍着：这是村长蔡大年家的房子——重危房，这是村会计刘合家——重危房，这是我侄子黄多得家……强县长边听边说：这么放着可不行，放在那儿给谁看？为什么不组织人力拆去危房重建家园？黄支书啊！难道这次地震真把你们的村党组织也震垮了吗？这样不行啊！重建家园必须要抓紧！要让乡亲们在春节前都住进新房！国家给房子塌下的、住不成的每户两万五千元的重建款已经到了，你们现在就派人去县里领！另外，政府贴息每户两万元的信贷指标也下来了，有了这么好的政策，重建速度快和慢就看你们干部怎么带头了！黄老汉向县长汇报说：我和蔡大年同志已经勾画了一个黄家湾村二次腾飞的方案，只是前一段时间大政策还没下来我们没敢动，再说也缺少一个平台嘛。好！今天我就把这平台给你们搭下，戏你们可要唱好啊！强县长说着走着就到了小学工地。两串鞭炮、一条红绸，简简单单地剪彩之后，强县长就开始讲话了：我今天不单单是只给小学重建剪彩来了，也是给黄家湾村的家园重建剪彩来了，为了能让孩子们入冬前坐进新教室，部队的同志给市里立下了军令状，保证十一前新教学楼竣工让孩子搬出板房。
67.村里的重建家园项目是百姓项目、民事，我就不要村干部立什么军令状了。但是，我要求他们必须起到模范带头作用！前段日子，一些人恶传着说：你们村的蔡老汉和黄老汉被震坏了脑子，再也不争不比了，还说现在那两个老汉再没有以往那样猛整的风采了，就像两个软蛋。这些闲话我就不信，今天我在黄家湾村所见的一切，果然证实了我的判断是正确的，两位老哥又为村里的二次腾飞勾画出了宏伟的蓝图，现在国家的重建款和政府的贴息贷款也到位了，当然了我知道在你们村盖房钱谁家都整下了，只是谁多谁少的区别，盖大盖小的事情，我就不掺和了。乡亲们你们大伙都猜猜，我这个县长最想看到的是什么？告诉大家吧，现在最想看到的就是建房！建房！建房！就是想让乡亲们早些搬出抗震篷、活动板房，住进建好的新家去！强县长的讲话被热烈的掌声打断了。掌声稍停，强县长又讲开了：黄工程师把方案图纸给大家介绍一下！话音中，只见黄老汉的那位在市建设局工作的儿子黄建成，走上前去把图纸拿给了县长。强县长大声地介绍开图纸了：这是根据人多人少设计成的二层、三层的两种设计方案，因为设计合理、美观适用是刚获下奖的好方案，黄老兄你来，你来看看选哪种方案？黄老汉接过了图纸认真地看了起来，边看边念叨着：不错，真不错！强县长在一旁问：那你选建哪一种？黄老汉拿着二层方案一直在看。强县长又问：选建哪种方案？蔡老兄你也选一下嘛。只听蔡老汉说：图纸我早就有了，我选下的是三层那种！黄老头你个老东西，不是我又要说你了，你的孙娃子过几年就要娶媳妇了，你们俩老东西又马上死不下，让人家孙娃子们住到哪哒去？活先人啊！拜托了，你就给后人们留下个好念性吧！反过来再说，你家的位置正好又在村腰腰上，盖个像你那个个子的矮巴子楼，谁一进村就看见这，你不怕丢人我还嫌给村上丢人呢？黄老汉没让蔡老汉继续把话说下去，对着乡亲们就说开了：县长这次来给咱们村讲的是重建家园的大事，可大家听听蔡老汉一会儿孙子要娶媳妇，一会儿活了死了的，还对我进行人身攻击，唉！没水平呀，没水平！今天大伙都在这，我向县长保证：重建家园我们村争取在全县拿个第一；除了重建款、贴息贷款，我们还会一视同仁用好村积累，支持每家每户盖房。同时，村积累重点要支助村里的那两户五保户和伤残户盖房，保证不让一个乡亲没新房住！再个嘛，就是对你蔡老汉说的了，别再说什么你高他低的那些话，我的个子矮是爹娘定下的！但是，这一回楼修的不会比你修得低，这是我定下的！蔡老汉你给我支下耳刮子听好了，重建家园你盖几层我黄老汉就盖几层！黄老汉的发言被乡亲们的掌声打断了，黄老汉的儿子激动地跑过来，大声地说：老爸！接图！就听站在一旁的蔡老汉一阵“啧、啧、啧”之后，笑着说开了：大伙都看见了，还不让人家说儿子、孙子的，没些这咱们还重建什么家园？乡亲们你们说对不对？在一片“对”和掌声中，蔡老汉就又说上了：大伙儿再想想，刚才他们爷俩的动作可不怎么样，太老套了，接图？整个就是电影《地雷战》中的二嫚接枪的场面嘛！蔡老汉的话又引来一片笑声。黄老汉大喊着把笑声都打断了：大伙儿别跟上那个老东西瞎起哄，谈正事时也乱岔，没水平！没水……好了！好了！二位老哥哥就歇歇吧！强县长看着他俩又吵上了，忙打圆场，县长接着对乡亲们说：看着了吧，我早就说过他俩停不下来的，可是光嘴上说说斗斗也不是什么真本事，为了检验他俩的能耐，分出他俩的高低，我想今天我就摆下一个擂台，让他俩比上一比，乡亲们！你们说好不好！县长话声刚出口，就听那：好！要得！能行！喝声一片。闹声中只听到黄老汉小声跟县长说：比什么？可别比摔跤什么的，我可没那个有蛮劲。蔡老汉一旁插话过来：啥摔跤？蛮劲？告诉你比啥都行，咋比都成！蔡老汉“哈！哈！哈”地一阵大笑。笑声中强县长问了一句，笑完了吗？蔡老汉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没再吱声。好！今天我就在黄家湾村设下擂台，搞一次建房比赛，甲乙双方除了蔡老汉、黄老汉，其他人谁愿意参加都行，比赛规则是：一、使用统一的图纸；二、统一建筑预标价和投资；三、每个工地只能雇请八人。先举家搬进新房放响鞭炮者为胜，奖励办法县上再另做研究，败方煮一锅红烧肉请全村老小吃一顿！什么？煮多少？照一人一斤算得三百斤吧？就这么定下，煮三百斤好肉！你们二位还有什么意见没有？俩老汉一前一后回答：没有！县长大声说：不行！大点声回答！要让全村人都听见！两个老汉再次齐声回答：没有意见！县长一声：拿酒来！工作人员早把准备好的陇上名酒世纪金徽倒了个满满的三杯，端到县长、蔡老汉、黄老汉面前，酒杯一碰一干而尽。这时就看县长挥臂用力一摔，把酒杯摔了个粉碎。然后，对着二位说：这是咱们这达达的风俗：说话留声、摔杯留坑，二位老哥，“十一”之前我要来验你们的新房噢！蔡老汉、黄老汉二话没说，照样把酒杯摔得粉碎。杯碎声中，就听到了强县长大声地笑着说：黄家湾的父老乡亲们，你们村重建家园项目今天就算正式启动了！临行前，我还有一点小小的要求要讲给大家，就是请乡亲们大震面前别低头！只要咱们万众一心，团结一致，八级地震在咱们黄家湾村的乡亲们面前算什么呀？不就是塌了几间房吗？我们现在还不是在照样生活吗！为此，我再一次祝大家肉照卖！卤照煮！房照盖！秋照种！财照发！并且祝大家的房子越盖越好！越盖越美！乡亲们盖房子吧！盖起咱们的新房子吧！在乡亲们的无数次“盖房！盖房！盖房！”的欢呼声中，在震耳欲聋的掌声中，强县长一行离开了黄家湾村。
十二
68.县长他们又到别的村去检查工作了，县长一行的车马达声还能听见，再回过头看村上这边，蔡老汉和黄老汉已经又整上了。黄老邪呀！黄老邪呀！还真没看出来啊，你个老东西！来个领导什么、外人什么的面前你满牙花子的大道理、高调子，行啊！不但能编排人还会唱主旋律呢！其实谁不知道你呀，平常整日里满嘴的狗蛋、猫水嘛！现在领导走了，剩下的都就是咱俩的事了，乘着现在人都到齐了，你就和大伙说说这房子怎么个盖法？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这全县第一怎么个争法？那村积累怎么个用法？还有五保户、伤残户怎么个保法？说！不是——不是正要开村民大会商量嘛？县长问上了，就把意图先给县长说了说嘛，黄老汉应着话。也好！乘大伙都在，就此把会开了，把事定下了吧！趁热打铁现在就开！蔡老汉边说边示意开会，大家伙儿也向前凑了凑。
69.蔡老汉的哨声一响，全体村民大会就开上了，按老规矩，讨论的事情由大到小。首先：一次开工多少户，全村的新房是一次建成还是分两批盖完，讨论来商量去，谁也不愿意排在第二批，最后一致决定：全村七十三户新房一次开工建设。第二项，经过三十多年的积累，村委会共有二百九十八万多元的积蓄，这次建房是每户补四万元一次分光，还是每户补三万元？经过充分的讨论，最后一致同意每户补三万元的方案，并在三万元的基础上再给那两户五保户、伤残户各补十五万元的建房款，不足部分用帮工补，直到五保户、伤残户住进新房。第三项，继续维系条条管理、分片建设的原则，蔡老汉带领他的团队建三十六户，黄老汉领好他自己的人盖三十五家，两队各抽出八个壮劳力和八辆三马子，由蔡老汉的大徒弟火得和黄老汉的大弟子多得亲自领导，组成砂料免费供应队，专给每家每户供砂石、运建材，保证材料及时供应，同时，在户与户、家与家之间开展保证质量、保证安全的竞赛活动，力争十一月底全部住进新房。第四项，建筑用的钢材让村上的刘会计去市上建材市场统一订货，前提是质量好、价格低。第五项，村里的自来水管线都损坏了，由村里出钱重铺接到各户。第六项，村里原有的供电线路被震毁严重也需要维修改造，村里想办法申请县农电改造项目。第七项，新的村委会建设以后再议，近两年继续在抗震板房里办公。第八项，疾防工作由村委会指派专人负责。第九项，每家每户必须保证秋粮种植，不准弃荒一寸土地，弃荒土地弃一罚十。第十项，不准超出原定宅基地范围，争议部分重新勘定。第十一项，原来咱村知青点的全体知青捐款三万元，怎么用？按捐赠者的意见用！钱就是去年来的那几个老头、老太太，什么高工、教授们捐下的，他们以前都在我们这当过下乡知识青年，蔡老汉大声地向人们一一介绍着。第十二项……说到这时，蔡老汉声音突然提高了几倍说：有个乡亲刚刚反映说，那个什么达铺镇的乡村干部把国家补助给重建户的钱都昧下了！我日了他先人了，这伙丧尽天良的家伙，他们太无法无天了！今天，我这里立下个规矩，谁敢黑下救灾款就剁谁手指头！大伙儿都把我也监督下，当了这几十年的村长哪一天都算数，只要我黑了哪笔款大伙儿就把我抓去只管剁！蔡老汉的发言换来了一片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