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内殿,触目的是,玉塌延徵皇帝的锦衾之上鲜红血迹,一朵朵盛开,如腊月红梅,朝颜急走的脚步不犹立时顿住,浑身颤抖,眼泪立时涌出!
白三站在她身后,轻轻托住她腰间,俊朗的眉宇间此时亦是无奈,没有再言语,将朝颜揽在身后,自己走上前去诊视!
延徵皇帝紧闭双目,不言不语,唇间还有未干的血迹!
“父皇……”朝颜哽咽着轻声喊道,声音已颤!
延徵皇帝听到朝颜声音,微微动容,手指指向散落塌前的奏章!
朝颜一惊,多日以来,群臣奏章皆是直接送入济安王府,怎么在这里出现!
颤抖着拾起,翻开的第一页,脸色顿时惨白如纸!
六月初八,晏城,二皇子召集东南二十八郡郡守!
当晚,宴城二皇子府邸内,见一人,状似太子!
白三扯过朝颜手中奏章,抬眸一笑,凑到朝颜耳边低声说“只说似,又不是说,一定是!不要慌!”
朝颜抢过奏章,低垂眉目“快救我父皇,其余的事情不要管!”
起身回首对着李姑姑,脸色如罩白霜,眼底森冷!
“姑姑,我们出去!”
刚出内室,朝颜驻足,“封锁所有宫门,不许进出!传信给延康王爷!”面容一瞬的迟疑“立时差人到灵绮宫,请济安王爷过来!”
玉乾殿偏殿之中,一室奴才跪着,大气不敢出,瑟瑟抖动,额头几乎触地,室内一片死寂!
“今天的奏章是谁送过来的?”朝颜端坐着,紫色衣袂显得脸色越发苍白!
屋内的都是宫内有官阶的总管,平日宫中大事小情都丝毫不差,此时却面面相觑,抖索着不知怎么回答!
朝颜不语,知道每日里奏章都是送至玉乾殿,再由自己亲自遣人送至济安王府!
每日不会错,那么今日这一本,有可能是被人盗出,亦有可能是……假的!
二皇子召集郡守不过是为自己招揽势力,而太子,如若落入他手中,必定再难安然回到玉京!
这两件事,足够父皇呕血了!
朝颜扫过众人,眼角掠到昔日二哥哥的二个宫侍,都是旧时二哥哥宫中寝殿的总管!立太子之后,延徵皇帝仍另二皇子的寝殿未移出,因而宫人基本都在!
“如若不说,就全部关起来打,有家人的株连,总之不留祸患就好!”语罢起身,不再回顾往外走去!
所有人都知道崇阳公主向来说一不二,此时一生不禁断送至此,再也忍不住!
“公主”……
“公主留步……奴才,奴才有话要说!”玉乾殿总管匍匐着蹭到朝颜脚下!
朝颜冷笑,涉及身家利益之时,总有人会放弃所谓的义气私交!
“今日,二殿下……二殿下宫中总管曾经来过……”
此言一出,顿时殿中一片哗然,似乎旋紧的扭结终于打开!
被告发的两位公公,脸上不动声色,跪在大殿柱边,仿佛事不关己!
“你们可有什么话来解释?”朝颜板起脸问道!
“是老奴所为,老奴们无话可说!”二位公公不卑不亢缓缓言道!
延徵皇帝急怒攻心已至病重,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
“在这里,你们还知不知道谁是主子?”
“老奴深受二皇子大恩,老奴们的主子只有他一人,不知有旁人!”
两个老宫人,此时脊背鲠直,嘴角擒笑,直面朝颜,却无惧色!
“二位公公,朝颜不知二位竟如此忠于旧主,愚忠至此!可还有什么要交代?”
“公主,我二人既然决定行此事,便没有再顾及自身安危!杀剐任之……”
朝颜回转了头,不愿再看,自己对这样的人,心中亦是敬佩,明知必死无疑,却原为自己所忠为之!
“送至刑监司处置!”
朝颜话刚说完,侍卫仍未及上前!
一个老总管忽而嘿嘿一笑,转首对另一位说道,“老哥哥先去一步了!”
众人未及反映,只听砰然之声,朝颜回头,触目满室血腥,他已经撞死在身边殿柱之上!
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住,侍卫也忘记上前!
另一宫人洒然而笑,“老哥还真是心急,我这就来陪你!”言罢也狠狠撞上柱子,顿时头破血流,真亦随之而去!
转瞬之际,二人看似家常谈笑之间却弃生就死……
朝颜闭目转头,不忍再看,头亦不回的离去!
世事总是如此,总有人,为了另一个人,如此甘愿舍弃,哪怕舍的是性命?
奏章是假的,消息却是真的!
景佑和延康王爷在东南的探子,同时送回消息,证实此事!
延徵皇帝的病情恶化,白三连夜出宫去为其寻药!
景佑奔至玉乾殿,看到的却是白衣携风而出的延康王爷!
刀裁般的鬓角乌发生光,夹杂着几缕银发,身后长发夜风中丝丝掠动!
景佑方才一直呆在灵绮宫,直到延康王爷和朝颜派去的人同时去找到他,才知差点误了大事!
此时尚有微微酒气,眼中红丝泛起,面对素来敬重的舅父,心中满是惭愧!
延康王爷看一眼景佑,没有责备,眼神柔和却仿佛能洞穿人心底之事!
“和我回王府吧!”延康王爷轻轻言道!
空街之上马蹄笃笃,玉京的深夜,也已清寂下来,清冷的月光照下,酒意醒了一半,只觉头顶一片清凉,景佑眉间紧锁,满脸懊恼!
从始自终延康王爷面容始终平和沉静,亦不多言!
此时掀开车舆帘幕,轻声似无意对着夜色讲出!
“皇上病情已经暂时稳定,那个医师已经出去为皇上配药,不用再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