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籍笑林广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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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卷二腐流部(3)

读破句

庸师惯读破句,又念白字。一日训徒,教《大学序》,念云:“大学之,书古之,大学所以教人之。”主人知觉,怒而逐之。复被一荫官延请入幕。官不识律令,每事询之馆师。一日,巡捕拿一盗钟者至,官问:“何以治之?”师曰:“夫子之道(盗)忠(钟),恕而已矣。”官遂释放。又一日,获一盗席者至,官又问,师曰:“朝闻道夕(席),死可矣。”官即将盗席者立毙杖下。适冥王私行,察访得实,即命鬼判拿来,痛骂曰:“不通的畜生!你骗人馆谷,误人子弟,其罪不小,摘往轮回去变猪狗。”师再三哀告曰:“做猪狗固不敢辞,但猪要判生南方,狗乞做一母狗。”王问何故,答曰:“南方之(猪),强与北方之。”又问:“母狗为何?”答曰:“《曲礼》云:‘临财,母苟(狗)得;临难,母苟(狗)免。’”

【译文】

有个庸师一向断错句子,又老念错字。有一天,他给学生上课,讲《大学序》,念道:“大学之,书古之,大学所以教人之。”主人知道不对,就气愤地赶走了他。庸师后来又被一个官员聘请进了幕府。官员不懂律令,每件事都要咨询这位庸师。一天,巡捕捉到一个偷钟的,官员问先生:“怎么处置他?”先生说:“夫子之道(音如盗)忠(音同钟),恕而已矣。”官员一听,就把盗钟贼给放了。又有一天,巡捕抓住了一个偷盗草席的人。官员又问庸师怎么处置。庸师说:“朝闻道夕(音同席),死可矣。”官员就下令把偷草席的人重杖打死了。此时正赶上阎王私访,知道了事实真相后,马上命令鬼把庸师捉拿来了,并痛骂他道:“不通文墨的畜生!你骗人钱财,误人子弟,罪孽不小,来生转世去变猪狗。”庸师再三哀求说:“做猪狗固然不敢推辞,但是做猪要判我生在南方,做狗就祈求做一条母狗。”阎王问他为什么。他回答道:“南方之(方言中音同‘猪’,下同),强与北方之。”又问他:“为什么要做母狗?”他回答:“《曲礼》中说:‘临财,母苟(音同‘狗’)得;临难,母苟免。’”

退束修

一师学浅,善读别字。主人恶之,与师约,每读一别字,除修一分。至岁终,退除将尽,止余银三分,封送之。师怒曰:“是何言兴,是何言兴!”主人曰:“如今再扣二分,存银一分矣。”东家母在旁曰:“一年辛若,半除也罢。”先生近前作谢曰:“夫人不言,言必有中。”主人曰:“恰好连这一分干净拿进去。”

【译文】

有个先生学识浅薄,又老爱读错别字。主人很讨厌他,便和先生约定,每读一个错别字就去掉酬金一分。到了年终的时候,按照约定扣除念错字的罚金,酬金只剩下三分银子,主人封好后送给先生。先生大怒说:“是何言兴,是何言兴(这处字本应为‘舆’,古义中‘兴’的繁体字‘興’跟‘与’的繁体字‘舆’很相似,这里庸师把‘舆’念错成‘興’)?”主人说:“现在又要扣二分钱了,只剩下一分银子了。”主人的妻子在旁边说:“一年辛苦,除掉酬金一半就行了。”先生上前作谢说:“夫人(‘夫’本只是语气词,这里以‘夫人’来指东家母,是误读误用)不言,言必有中。”主人说:“恰好连这一分也扣除,全都拿回去。”

赤壁赋

庸师惯读别字。一夜,与徒讲论前后《赤壁》两赋,竟念“赋”字为“贼”字。适有偷儿潜伺窗外,师乃朗诵大言曰:“这前面《赤(作拆字)壁贼》呀。”贼大惊,因思前面既觉,不若往房后穿逾而入。时已夜深,师讲完,往后房就寝。既上床,复与徒论及后面《赤壁赋》,亦如前读。偷儿在外叹息曰:“我前后行藏,悉被此人识破。人家请了这样先生,看家狗都不消养得了!”

【译文】

有个平庸的教书先生好读别字。一天晚上为学生讲授《赤壁》前后两赋,竟把“赋”字念成“贼”字。正巧有个小偷潜藏在窗外,教书先生高声朗诵道:“这前面《赤(读成了‘拆’字)壁贼》呀。”小偷大吃一惊,心想屋前既然已经被人察觉,不如到房后穿墙而入。此时夜已深,庸师讲完课,准备到后房就寝。上床后又与学生论后面的《赤壁赋》,又像前面那样念。小偷在屋外听到后叹息地说:“我前后行踪都被这个人识破,人家请了这样的先生,连看家狗都不需要养了!”

於戏左读

有蒙训者,首教《大学》,至“於戏,前王不忘”句,竟如字读之。主曰:“误矣,宜读作呜呼。”师从之。至冬间,读《论语》注“傩虽古礼而近於戏”,乃读作“鸣呼”。主人曰:“又误矣,此乃‘於戏’也。”师大怒,诉其友曰:“这东家甚难理会,只‘於戏’两字,从年头直与我拗到年尾。”

【译文】

有个先生对儿童进行启蒙教育时,首先教《大学》篇,讲到“於戏,前王不忘”一句时,竟然按字本音读。主人说:“错了,‘於戏’应读成‘呜呼’。”教书先生听从了主人的意见。到了冬天,读《论语》注“傩虽古礼而近於戏”,教书先生就把“於戏”读做“呜呼”。主人说:“又错了,此处应读成‘於戏’本音。”教书先生十分恼怒,向其朋友诉苦道:“这东家真难伺候,只‘於戏’两字,从年初一直跟我拗到年末。”

中酒

一师设教,徒问:“大学之道如何讲?”师佯醉曰:“汝偏拣醉时来问我。”归与妻言之,妻曰:“‘大学’是书名,‘之道’是书中之道理。”师颔之。明日,谓其徒曰:“汝辈无知,昨日乘醉便来问我。今日我醒,偏不来问,何也?汝昨日所问何义?”对以“大学之道”。师如妻言释之。弟子又问:“‘在明明德’如何?”师遂捧额曰:“且住,我还中酒在此。”

【译文】

有个先生开课教书,弟子问:“‘大学之道’应该怎么解答?”先生假装醉酒说:“你偏找我醉酒的时候来问我。”先生回家后对妻子讲了白天弟子所求教的问题。妻子说:“《大学》是书名,‘之道’是书中道理。”先生点头记住了。第二天先生对弟子说:“你们好无知,昨天乘我醉酒时来问我,今天我酒醒了,偏又不来问,为什么?你昨天所问的是什么问题?”弟子回答说是“《大学》之道”。先生按照妻子的话讲解了什么是“《大学》之道”。弟子又问:“‘在明明德’,如何讲?”先生急忙捧住脑袋说:“暂且停止,我现在又醉了。”

教法

主人怪师不善教,师曰:“汝欲我与令郎俱死耶?”主人不解,师曰:“我教法已尽矣,只除非要我钻在令郎肚里去,我便闷杀,令郎便胀杀。”

【译文】

主人责怪先生不善于教书,先生说:“你想让我和令郎都死掉吗?”主人不明白他的意思。先生回答说:“我已经想尽一切办法教令郎了。那么只有除非让我钻到令郎的肚子里面去。不过这样做的话,我就会被闷死,而令郎便会被胀死。”

浇其妻妾

人家请一馆师,书房逼近内室。一日课徒,读“譬如四时之错行”句,注曰:“错,犹迭也。”东家母听见,嗔其有意戏狎,诉于主人。主人不通书解,怒欲逐之。师曰:“书义如此,汝自不解耳,我何罪焉?”遂迁馆于厅楼,以避啰皂。一日,东家妻妾游于楼下,师欲小便不得,乃从壁间溺之。不意淋在妻妾头上,复诉于主人。主因思前次孟浪怪他,今番定须考证书中有何出典。乃左右翻译,忽大悟曰:“原来在此,不然,几被汝等所误矣。”问:“有何凭据?”主曰:“施施从外来,骄(浇)其妻妾。”

【译文】

有一户人家请了一个教书先生,书房和内室离得很近。有一天,先生给学生上课,读到“譬如四时之错行”一句的时候,给学生解释说:“错,就是轮流、替换的意思。”内室里的女主人听见了,怪先生有意戏弄侮辱她,便告诉了主人。主人也不理解文字的意思,生气地要赶先生走。先生说:“书上的意思就是这样,是你自己不理解,我又有什么罪过。”于是,把学馆迁到厅楼,以避免吵闹。有一天,东家的妻妾在楼下游玩,先生想要撒尿却没地方撒,于是便从墙壁上的间隙处撒了出去。不料,竟淋在了东家妻妾的头上,妻妾非常生气,又告诉了主人。主人因为考虑到前一次错怪了先生,这一次一定要考证一下,看看书上有没有这个典故出处。于是,他就不停地翻着书本,想要理出事情的头绪来。便左翻右找,忽然大悟道:“原来在这里,要不然,差一点被你们误导了。”妻妾忙问:“有什么凭据?”主人回答说:“你们看:施施从外来,骄(浇)其妻妾(见于《孟子?齐人有一妻一妾》)。”

书生意气

主人问先生曰:“为何讲书再不明白?”师曰:“兄是相知的,我胸中若有不讲出来,天诛地灭!”又问:“既讲不出,也该坐定些?”答云:“只为家下不足,故不得不走。”主人云:“既如此,为甚供给略淡泊,就要见过?”先生毅然变色曰:“若这点意气没了,还像个先生哩!”

【译文】

主人问教书先生道:“为什么你讲书总不明白?”先生说:“你是了解我的,我胸中如果有东西不讲出来,天诛地灭。”主人又问:“既然讲不出,那不是应该坐安定些?”先生回答说:“只因为家中不足,故不得不走动。”主人说:“既然这样,那为什么饮食供给稍差点,就牢骚满腹?”教书先生陡然变色说:“如果这点意气都没了,还像个先生吗?”

梦周公

一师昼寝,而不容学生磕睡。学生诘之,师谬言曰:“我乃梦周公也。”明昼,其徒亦效之,师以戒方击醒曰:“汝何得如此?”徒曰:“亦往见周公耳。”师曰:“周公何语?”答曰:“周公说,昨日并不曾会见尊师。”

【译文】

有个教书先生,白天老是睡觉,却又不允许学生打瞌睡。学生反问先生为何白天睡觉,先生骗道:“我是梦会周公去了。”第二天白天,学生也仿效先生白天睡觉,先生用戒尺击醒学生说:“你为何这样?”学生说:“我也去见周公了。”先生说:“周公说了什么?”弟子回答说:“周公说昨天不曾会见尊师。”

猫逐鼠

一猫捕鼠,鼠甚迫,无处躲避,急匿在竹轿杠中。猫顾之叹云:“看你管(馆)便进得好,这几个节如何过得去!”

【译文】

有一只猫在捉老鼠,把老鼠追得无处躲藏,老鼠急迫之下,就躲进了一根竹桥杠中。猫看着感叹地说:“看你这管(管音同‘馆’,暗指学馆)倒是进得好,这几个节(明指竹节,暗指节日)可怎么过得去了!”

问馆

乞儿制一新竹筒,众丐沽酒称贺。每饮毕,辄呼曰:“庆新管酒干。”一师正在觅馆,偶经过闻之,误听以为庆新馆也,急向前揖之曰:“列位既有了新馆,把这旧馆让与学生罢!”

【译文】

有个乞丐做了一个新竹筒,众乞丐买了酒来祝贺。每当喝完一杯,就欢呼喊道:“为庆贺新管干杯。”有个教书先生正在找学馆,偶然经过听到乞丐欢呼,误听为是庆祝新学馆开张,就急忙上前向众乞丐作揖说道:“各位既然有了新馆,把这个旧馆让给学生我吧!”

改对

训蒙先生出两字课与学生对曰:“马嘶。”一徒对曰:“鹏奋。”师曰:“好,不须改得。”徒揖而退。又一徒曰:“牛屎。”师叱曰:“狗屁!”徒亦揖而欲行,师止之曰:“你对也不曾对好,如何便走?”徒曰:“我对的是牛屎,先生改的是狗屁。”

【译文】

有个教幼童的先生出两字题让学生对,先生说:“马嘶。”一个弟子对答:“鹏奋。”先生说:“好,不需要再改了。”又有一个弟子对道:“牛屎。”先生叱责说:“狗屁!”弟子揖礼想要退下,先生让其停下说:“你对也不曾对好,怎么就要离开?”弟子说:“我对的是‘牛屎’,先生改的是‘狗屁’。”

挞徒

馆中二徒,一聪俊,一呆笨。师出夜课,适庭中栽有梅树,即指曰:“老梅。”一徒见盆内种柏,应声曰:“小柏。”师曰:“善。”又命一徒“可对好些”,徒曰:“阿爹。”师以其对得胡说,怒挞其首。徒哭曰:“他小柏(伯)不打,倒来打阿爹。”

【译文】

有个先生教两个学生,一个聪明,一个呆笨。晚上先生教对子,正巧庭院中栽有梅树,于是指着说:“老梅。”一个学生见到盆中种柏,应声答道:“小柏(音同伯)。”先生说:“对得好。”先生又让另一个学生对,学生应对道:“阿爹。”先生因其乱对对子,发怒就打他的头。学生哭着说:“他小伯不打,倒来打阿爹。”

我不如

一先生出外坐馆,离家日久,偶见狗练,叹曰:“我不如也。”

【译文】

有一个人在外地当先生教书,离开家里很久了。有一次偶然见到两只狗在交配,他叹息地说:“我连你们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