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她和他的一次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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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9章 坚守

萧琦定了定神,慢慢下了床。他小心翼翼地和楚佳桃保持着距离。他的脸渐渐恢复了平日的紧绷与克制。巨大的痛苦后,他稍稍缓了过来,至少他确认自己的精神尚是清醒的,思维还没有混乱……原来,这就是他之前一直不敢想象,却又无比恐惧的那个时刻,原来那个时刻到来是这种感受:还不能说像坠入无边的地狱,更像是在悬崖边。他单手拼命地扒住悬崖的一角,几乎就要掉下去,但却又好像仍旧有力气坚持,似乎竟然还能慢慢努力爬上去。

无言,楚佳桃虽然很想再确认一下萧琦的状态怎么样,但有一种直觉让她保持着沉默。她意识到,萧琦此时虽然非常需要人陪伴,但却不能忍受自己身边的人是个强者。他仍旧需要感受自己的力量,即使他连站立的力气都没了,也不愿依赖别人。

楚佳桃向后退了两步,和萧琦拉开了一点距离。正是这微妙的动作,触动了萧琦心中某个非常难以察觉的关乎安全感的地带。

萧琦所要的安全感,是陪伴而不是保护。在他情绪稳定,一切正常的时候,他甚至需要的是别人的仰慕,而非指导。尽管他看起来是那么需要保护和指导,但他同时也抗拒这些,因为这些东西勾起埋藏在他心灵深处的某些恐惧、无助、羞愧。

他是那么那么爱他的奶奶,他们一直相依为命,两个生命早已相互融合,变得没有边界。可是这样的关系,让他始终找不到安全感。应该说他获得的只是一时的安全感,他深知总有一天一切都会改变,而这个改变可能是猝不及防的,就像现在这样。他不断地感受到生命无常带给他的忧虑,如今,这忧虑终于变成了现实。

他不能从依赖奶奶,变成依赖另外一个人,哪怕现在的他只是一个残疾人也好,他拼着命也要自己站起来。

这时,曾智楠轻轻推开房门。她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不知为何,她觉得刚刚和李医生在窗口说完话后,自己整个人都感觉有些狼狈。

潇洒地拒绝了别人的人是她,为什么她心里却也有种揪心的感觉呢?

曾智楠走到萧琦床边,她不似女儿那样能够体察萧琦那微妙的需求,径直询问道:“萧琦,好些了吗?”

“嗯,好些了。谢谢您。”萧琦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些,他第一次见曾智楠时,也是这样拼命努力着。

“嗯……那就好。”曾智楠点了点头。有些事她需要确认,遗嘱后来到底有没有过改动,以及整件事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变化。可能这些事不太适合现在问,但曾智楠并不愿意在此处逗留太久,或是改日再来。一方面她也很疲倦了,另一方面,她想尽快离开这里的某个人。

“萧琦,现在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曾智楠直率地开口。

楚佳桃疑惑地看着母亲,显然她觉得有什么问题都不适合现在问,现在应该让萧琦先好好休息。

“嗯,您问吧。”萧琦答。

原本想要止住母亲问话的楚佳桃收住了口。

“老人……就是你奶奶……”曾智楠说话习惯于明确指向,她本来想委婉一些,因为萧琦现在听到“奶奶”二字可能会难受,但她还是受不了含糊不清的表述,只得硬着头皮说了下去。“你奶奶她,后来有没有对遗嘱做过什么修改?”

话问了出来,曾智楠也松了一口气,她观察着萧琦的反应,她注意到萧琦脸颊的肌肉微微抽动着,他的身体也显得很紧绷,整个人都显得不太自在。

他在忍……曾智楠想。

而我则是在一个人的伤口上撒盐……曾智楠很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可能会给萧琦造成一点儿刺激,但她并不会为了这点刺激延缓自己离开这里的时间。

“没有。”萧琦答得清晰而简洁。

萧琦忽然从床上站了起来,眼睛看着门口的方向。曾智楠和楚佳桃向门口看去,原来是萧寒和萧茹回来了。刚刚,他们去处理老人的后续事情了。他们还支付了剩余没支付的医药费、住院费。

萧寒和萧茹有些疑惑地看着曾智楠和楚佳桃,显然是在想这两个外人为什么还待在这里。他们原本有话要对萧琦说,现在却不好开口了。

“萧琦,住院费和医药费我们都交了,现在我们要走了。”萧寒说。

“老太太的后事我们来办,你不用管了,具体明天我再通知你。”萧茹说完此言,又瞥了瞥一旁的曾智楠和楚佳桃。

“那我们就先走了。”萧茹接着说。

“等等……!”萧琦向前走了两步,叫住他们。

“让我来办吧,让我来!”萧琦用力地说。他其实并不知道葬礼怎么办,他从没办过,可是他觉得这件事不能再假他人之手。

“你知道怎么做吗?”萧茹冷静地问。

“知道……”萧琦答得有些没底气。

“就是之前你爸爸和你爷爷办的地方,我们都熟悉,不用你了。”萧茹深知萧琦对这些事毫无经验,毕竟萧琦其实一直是在老太太的保护下长大的啊。其实她也并不想操办这件事,但是日后分配遗产,一方面这件事能当作自己为老太太所尽的孝,另一方面,也能让萧琦感到惭愧。她要告诉萧琦,他还是个没长大的没有独立能力的孩子,因此没有发言权。

“这样吧,我告诉萧琦怎么做。”萧寒忽然站出来说。

萧茹恶狠狠地看了萧寒一眼。

母亲刚去世时,萧茹确实痛苦了一下,不过惊吓大于悲伤。心绪稍稍平静下来后,她立即意识到此时最现实,最重要的事是什么。但萧寒不然,他此时表现出的平静和萧琦非常相似,他在忍。他其实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嚎啕大哭一场,但他又不敢哭,他怕这一哭,自己会受不了。所以他克制着。

“何必呢。”萧茹抛下这么一句,转身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