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我的伤口都已经基本上愈合了,可是我的双腿却仍然不能动弹,我看着自己的这副样子,就又想到了摧雪右边那空荡荡的衣袖,他是幸福的,用剑杀死了敌人,然后死在了敌人的剑下,这不就是弦玉国那些被称为高手的人最好的归宿么?可他一邪呢,却只能这样无奈地躺在床上。
“又在想什么呢?你就不能安分点,老老实实待着?”拂影看似生气地说道,她每天都晚上出去,白天在家,我知道,她是一个盗贼,一个不简单的盗贼,她的身手很好,却从不贪心,只要足够她活下去就行了。
然后我选择彻底的相信她,事实上我不相信她又能信谁呢?
“可以帮我一个忙吗?”我轻声问她,因为不知她会不会答应。
她微微一笑,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说道:“你很没良心呢,我帮你的忙已经不只一个了吧!”
我有些不知所措,她却又突然大笑,格外开心地说:“你让我帮什么我都不会拒绝的,因为我这人太闲了,总觉得无聊!不过你得把我帮你的一一记着,等我死了,就刻在我的墓碑上,让后世子孙看看我是多么稀有的一代女侠!”
我也不禁莞尔,她还像一个孩子似的。
于是我把我的一切都告诉了她,她就安安静静地坐在我的床边听着,窗外细碎的阳光撒满了她一身。
听完她就哭了,说:“一邪,有一天,我一定送你回弦玉国,让你看那白雪皑皑,看那沧兰树四季常青。”
我笑了,说:“我做梦也是这样梦来着。”
“那你现在要我帮你做什么呢?”拂影看着我,目光里有一种决绝,一种勇气,仿佛那时候无论我让她做什么,她真的都会二话不说就去做似的。
那一晚,她就孤身去了我们以前住那个别院,带回了清歌和摧雪的骨灰,还有那把七音琴,我看得泪流满面,她就吓住了,忙说:“我可是丝毫没有冒犯他们啊,我先恭恭敬敬地磕了好几个头才烧的。”
我只是流泪,感伤命运弄人,当初我们四个人一起来到云浮国,现在却只剩下我一个了。后来,我就一直住在那里,拂影渐渐变得细心体贴,很多事情我不说她也知道,我虽然躺在床上却不感到痛苦和寂寞,她把我照顾得很周到,在旱季,我除了不能行走以外,几乎就与常人无异。她还教了我传音术,即使她不在家我们也可以不停地说话。
我告诉她,我想养花,她就费尽心思弄来了好几种珍贵的花卉,每天搬到我的床前,等我侍弄好了又再搬回阳台上去,一点也不嫌麻烦,倒是很开心。我看着那阳光下盛开的花朵,心情也就好了,感觉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在等待我去照顾似的,生命也有了生气。
我把我的剑术教给了她,因为我觉得,我这个样子可能永远也站不起来了,剑于我而言,也只不过是一个摆设而已。她天资聪颖,不出一年,便到了炉火纯青,登峰造极的地步,然后,她提着剑向我跑来,蹲在我的床前,笑着说:“一邪,我以后就待在你身边,哪儿也不去,就这样守护着你,让你幸福无比!”
在一个黄尘滚滚的日子,她真的就带着我踏上了去弦玉国的路,她紫色的衣裳在那显得有些悲凉的黄尘中翻滚,马蹄声声响起,让我的眼睛都看得发疼,她却总是那样笑着。一路上她历经千辛万苦,一次次把我从马上扶下来,又再抱上去,她站在我的马前,挥袖抹去汗水的模样,让我永生难忘。
终于来到弦玉国的地界,我一看就呆住了,竟是茫茫的白雾,走进去,什么也没有,空空的一片,我的心一凉,满腔悲愤化作一声仰天长啸,这难道就是七音琴带来的大劫吗?拂影只是担心地看着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
我曾经听清歌说过,在弦玉国,有一种力量叫做封印,就是把一些东西放入另一个空间,如同冰封一样,不过只要封印解除,一切就会回到初始时的样子。我想,弦玉国一定是被封印了,可是是谁呢?没有答案!
再次来到云浮国,我便开始郁郁寡欢,仿佛一夜之间我又变成了以前的那个一邪,不笑,也不对生活抱有希望。
拂影就一直在我身边待着,真的哪儿也不去,为了我,她甚至不再做贼,成了一个卖杂烩面的老板娘,可是我就冷眼看着她忙碌,为生活忙碌,为我的病忙碌,一点也不给她回应,我以为时间久了,她就会累的,就会想要放弃的,然而,我想错了。
直到一天深夜,她回来,带着一丝不解地对我说:“一邪,今天有一个女孩在我的铺子里吃面,吃着吃着就哭了……”
我才想起很久以前,小阁最喜欢吃我煮的杂烩面,不开心的时候,流泪的时候,她吃我的杂烩面,心情就会好起来,我开始强烈地思念小阁,从未有过的那样强烈地思念,感觉就像是小阁在我身边,而我却抓不住她似的。
接着,我的腿开始无法忍受的疼,在旱季这还是第一次,我以为很快就会好的,可是并没有,拂影的脸开始一天天憔悴,她几乎卖了所有珠宝首饰,包括她们家那只祖传的玉镯,但我已没有力气再阻止她了……